每年要供应多少粮食?据清代前因居士的《日下新讴》,京、通两地粮仓共储粮300万石,其中,王公、文武官员的俸米约30万石,旗人兵丁的甲米共约260万石。以每石约合60公斤计,每年发放的俸米、甲米就达到18万吨。
食客多,粮仓也多,清代北京有京、通两个官仓群,分别位于北京城和通州。据《钦定大清会典》记载:“凡京师仓十有三,八旗三营兵食、官军牧马豆贮焉;通州仓二,王公百官俸廪米贮焉。”可见距离较近的京师十三仓,主要储备八旗兵丁的甲米;离城较远的通州二仓,主要储备王公贵族以及官员的俸米。
为了防止仓底稻谷积年发霉变质,清代采取“出陈纳新、各依其序”的库存管理办法。也就是办理新米入库前,要先将陈米发放出去,如《钦定户部则例》所言:“万安东西两仓开放米石,先尽年份最陈之米发放,如此仓陈米足敷开放,不许再开彼仓。”对其他仓场也有类似的规定。这样,旗人每次领到的禄米,都是上一年甚至是前几年的陈年米。“老米”一词由此诞生。
二是口感筋道。大米在陈化的过程中,会发生一系列的物理、化学变化,米粒的硬度随之增加、黏性降低,香气也有一定变化。用老米煮出来的米饭,饭粒松散不黏结,口感较硬有咬头,而且膨胀率高、出饭多。旗人吃着这种老米饭长大,逐渐对这种有特殊香气、开胃顺口的老米饭形成味觉记忆,认为老米才是米中佳品。
三是价格贵于普通米。老米受到旗人的偏爱,价格也跟着上涨。比如康熙四十三年九月,胤祉等皇子上奏京城粮价:“正阳门外米铺价:老米每仓石一两二钱、稄米每仓石一两一钱;皇城内外米铺价:老米每仓石一两二钱八分、稄米每仓石一两一钱五分。”雍正、乾隆时也是如此,京城各处老米的价格,都要高于普通米。
老米这种具有鲜明时代特点、独特地域风味的食物,深入到老北京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清代满族文学家文康的《儿女英雄传》,书中有不少老北京人吃老米饭的场景,非常生动。比如,邓九公对满桌子的鸡鸭鱼肉看都不看,偏偏相中了老米饭:“一个小小子儿给他捧过一个小缸盆大的霁蓝海碗来,盛着满满的一碗老米饭,那个又端着一大碗肉、一大碗汤。他接来,把肉也倒在饭碗里,又舀了半碗白汤,拿筷子拌了岗尖的一碗,就着辣咸菜,呼噜噜、嘎吱吱,不上半刻,吃了个罄净。”这个老米拌饭,想必很能慰藉他的家乡胃。另一位张太太,也不遑多让:“盛的滚热的老米饭,直眉瞪眼白着嘴划拉了三碗饭。”
除了《儿女英雄传》,提到老米饭的清末小说还有很多,如《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醒世姻缘传》《飞跎全传》《永庆升平前传》《罗锅轶事》《雍正剑侠图》《九尾龟》等。著名作家、满族人老舍的《自述》《正红旗下》,也曾多次追忆起儿时维持全家生活的老米饭。
清代皇帝的日常饮食,也离不开老米饭。光绪二十四年(1894)八月十五,光绪帝在养心殿进早膳。时值中秋,漆花膳桌上的食品格外丰盛,有口蘑肥鸡、三鲜鸭子、肘子炖肉、羊肉片醋熘黄瓜片等几十种。光绪帝对众多珍馐毫无兴趣,单单选用了“二碗老米膳、一碗粳米粥”。
末代皇帝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也曾回忆起老米饭。溥仪每次吃过饭后,太监都要到太妃处汇报进餐的成果,大概是这么一套话:“奴才禀老主子:万岁爷进了一碗老米膳(或者白米膳),一个馒头(或者一个烧饼)和一碗粥。进得香!”
老米作为一种食物早已成为过去,围绕它发生的那些故事,作为记忆保留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