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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31广东
金秋十月，正是乡间秋收大忙时节。与大秋收收获稻谷玉米高粱大豆这些生长成熟在地面的作物相比，小秋收是收获生长在地下的作物果实，这是秋熟作物中最神秘的一部分。这些秋熟果实论颜色，红白黄绿都有；论形状，长圆粗细兼备。锄头便是解开谜底的工具，挖掘便是揭开悬念的方式。那些藏身于泥土底下的东西，指不定会滚出些个什么宝贝来。
收花生最容易，抢起锄头，只要你稍微一用力，花生们就会扶老携幼一一现身亮相。偶尔也有落网的，侥幸躲过一劫。挖掘的过程中揪起一把把花生的藤，轻轻抖落泥土，绿叶白果，像一堆胖小子挤在绿伞下，它们看上去仿佛正在交头接耳，相互之间似在交流初见天日的惊喜或不安，其实，谁又知道它们在想些或说些什么呢？
挖土豆正好介于两者之间，挖的时候先观察，后动手。泥土凸起，锄头开挖，地面有裂隙的地方一定有土豆在土里藏着。土豆土豆，土里的金豆，灰头土脸貌不惊人。但你可千万别被它表面的寒酸蒙蔽而产生轻视，它其实营养丰富得很，吃起来味道也很美，可以和肉类混合烹饪成一道道既营养又可口的菜肴，丰富人们的餐桌。
胡萝卜，芋头，生姜……，地下的宝贝们在农家的挖掘中逐一登场亮相，和刚收获的地面上的果实一起，挤满农家的小院。挤满乡村的秋天。
昨天，妻子买回来几斤今年刚上市的红薯，当天晚上蒸了一大盘让家人打牙祭。闻着盘子里金黄色的红薯散发出来的丝丝香甜的气息，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些一天早、晚两餐吃红薯的逝去岁月中的往事。
烤红薯，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那时岁月里的乡村人家由于生活艰苦，饮食缺少油荤，正值生长发育阶段的小孩子在玩耍中不到饭点就开始喊饿了。肚子咕咕叫的我们从家里拿来红薯，捡来柴禾，在野地上挖几个坑，燃烧柴禾煨烤红薯充饥。有时不等红薯完全烤熟，有时不等烤熟的红薯凉透，就着急忙慌地捧在手里，撕开烧焦的红薯皮啃咬起来。撕掉薯皮的红薯肉软绵绵、黄灿灿的，吹口气，一股香气直往鼻孔里钻，试着咬上一口，又香又甜太美味了。为了避免烫到手，只能用两只小手捧着，让滚烫的红薯在手心里轮流倒腾，嘴里不停地对着红薯吹气，边吹边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小口。如果太贪心，那一口咬得多了，不仅会烫着嘴巴，还会烫得牙根生疼。不过，即使这样，吃进嘴里的薯肉也是不会吐掉的，只是边吸气边摇头晃脑，并用舌头帮助，让嘴里的薯肉加速来回转动，以免烫伤嘴巴。经过这样一番操作折腾，小手和小脸上也就沾满了灰尘，一个个都变成了小花猫。那副滑稽相，至今想起来还会让人禁不住想笑。
山乡的深秋天气已经很冷了，特别是晚上十分难熬，山里人家一般都会早早开始生火取暖。在那些寒风刺骨的夜晚，一家人聚在厨房火塘旁一边取暖一边聊天，母亲在一旁还不忘凑近油灯做些针线活。临睡之前，她在给火塘封火时，总是不忘把几个红薯丢进刚烧过火的火塘里，用滚烫的柴火灰烬把红薯捂得严严实实。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扒开灰烬，已经烤熟仍然热乎着的红薯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气味钻入尚在半睡半醒中的我的鼻腔里，馋得我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来不及洗漱就要吃红薯。这时，母亲总是会笑着嗔骂自己是只馋猫，要我快去洗漱了再来吃。
儿时家里那些好像吃不完的红薯，不仅填饱了我饥肠辘辘的肚子，让自己度过了那时的饥荒岁月，基本满足了生长的需要，并且它还是一道绝对美味的零食，至今令人印象深刻。如今回忆起来，自己仍然对红薯心存感激——感激那时岁月里红薯的陪伴，感激红薯带给自己的甜美时光。
人们常说：八月的枣，九月的梨，十月的柿子挂红灯。红红的柿子是深秋的恋歌，也是初冬的序曲。
农历十月是气象意义上的晚秋初冬，杨柳的叶子已经掉光，只有柿果依旧在这繁华落尽的时节独自绚烂夺目。柿叶一林红，萧萧四面风。深秋里萧瑟的凉风吹走了夏日的郁郁葱葱，浸染了深秋的黄栌红枫，红彤彤的柿子此时正在将深秋的韵味娓娓述说。
小时候，故乡的我家老屋旁曾矗立着一棵柿子树。夏季的傍晚，我家的晚饭大多都是在柿子树下的浓荫里进行的。家人们围坐在一起，阳光被遮挡，变得温柔了许多。柿树默默地聆听着家人的欢声笑语，仿佛在记录农家平淡生活中的喜乐和忧愁。
秋日的阳光下，柔和的阳光浸浴着柿子树，树上的柿果犹如宝石般挂满枝头。当柿果颜色刚开始变红，鸟雀们便开始赶来糟蹋，爷爷迫不及待地招呼我们几兄弟去辅助他摘柿子。柿子或三个一串，或五个一团，紧紧相拥在一起，但也有单个孤零零地挂在枝头。我们将竹竿和镰刀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用它去割下那些高枝上的柿子。那时我个子比较小，只能去摘取树枝低垂的果实。随着箩筐里的柿子逐渐堆满，我们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在摘取柿子的时候，爷爷还会特意叮嘱我们将高枝上摘取不便的柿果留一小部分给鸟雀们当作过冬的食物。
多年过去之后，老屋旁的柿子树已经不见，但柿子依然承载了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希冀与向往。每年秋分节过后，母亲总是会从集市上购买一些又红又圆的柿子回来，放在家中的方桌或者茶几上，招待来往的邻居与宾朋。的确，那时在乡人的心目中，柿子总是被赋予一些吉祥兴旺红火的象征含义，寓意“好柿（事）发生”“万柿（事）如意”等。这些为大家所喜闻乐见的寓意表达方式，寄托了纯朴善良的人们对追求美好生活的殷切期盼。
去年国庆节长假，我与几位好友自驾前往婺源县乡间秋游采风。在最美乡村篁岭村，见到村前村后生长着许多挂满柿果的柿树，远远望去，秋阳映照下的山村宛如人间仙境。望着眼前的景象，我突然想到自己的故乡此刻也正是柿果飘红的时候，眼前不禁浮现出小时候深秋时节故乡老屋旁的柿树挂满柿果的画面，仿佛又像回到了当年，身心沉浸在那时岁月采摘柿子的温馨与欢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