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巷,你还记得吗?说是巷子,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巷子多,像极了迷宫;它本是一个小镇,后来叫青衣巷罢了。
对,你可能忘记了,因为太久了。俯身看去,斑驳的墙体宛如如腐烂的花豹早已发霉、脱落;唯露出白骨累累般的石灰内壁。走到巷子的尽头,一条铺着纯白色的鹅卵石的路映入眼前。你可还记得这条直通向后山山顶的路?
我替你看了,路旁草木依旧葳蕤,只是这荒芜落败的巷子和富有生机的后山好不相称。
这条巷子曾经是那么闻名和繁华。
我和你一样,是来寻找真相的,因为我和你一样充满正义。一路上,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我隶属大丽王朝镇国司。
“师傅,我发现对面树丛里有几具尸体。”说完,镇小水走进后山,进入树林。距离尸体还有几米远,她挽起袖子,扎紧裙身,准备靠近,可却又迟滞不前。镇小水是我刚收的徒弟。我循声赶过去看,发现死者全身没有伤口,唯一的异样在脖子,脖子通红。在我沉吟之际,镇小水走上前,想拿着银针去试探手伸出去半截又吓得缩回。我赶紧喊笑道:“不敢?慢慢来,不过别急。”
“师傅,尸体脖子颜色变深了!”镇小水望着我,她额头上渗满细汗。
“是的,说明现在毒深了......”
“小水,以后遇事要冷静,这是作为探人的前提。倘若此毒有传染性,你贸然上前,师父不希望你受伤你会被毒伤的。不过我看你好像不敢上前。”
“师父,我是不敢,不过我会勇敢的。”
“你不要嫌弃师父啰嗦,我再多说几句:做探人首先要学会观察,观察比较事物的异同,是破案的切入口。”说完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等待阿诚送来“蓝色妖姬”。
“蓝色妖姬”是一种活性试剂,测毒时加入“蓝色妖姬”,可以让毒素呈现本色。“蓝色妖姬”的不足之处在于有保质期,使用寿命短,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说完,我拉着徒弟往阿诚的马车方向走:“走,去找阿诚拿“蓝色妖姬”,阿诚该回来了。”
“师傅,阿诚不是在路边等我们吗”
“不,他刚才去找贝先生拿‘蓝色妖姬’了。”镇小水一脸蒙。
我们刚出来,阿诚刚好赶着马车过来。
“师傅,正如你所料,贝先生果然配好了。”阿诚下了马车,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小玻璃瓶。
“师傅,这就是‘蓝色妖姬’?”镇小水兴奋道。
“阿诚,你去车上等着,一有什么异常再通知我们。”我说完,阿诚就离开了。
“这是你心心念叨的“蓝色妖姬”,试毒用的;待会你去测毒。”
“太好啦!师傅对我真好。”镇小水拿着瓶子手舞足蹈地往回走。
“对了,师傅,每次探案你为什么不让阿诚参与?”
“他先学会赶车,等时机到了我再教他。”
“可是我感觉他很懂你的心思,他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阿诚办事总是那么靠谱和准时?”我说完,镇小水点点头。
“因为他会算计,这是作为探人必备的素质。就拿着取‘蓝色妖姬’来说吧:从贝先生家出发到这里,大概半个时辰。一般我找出毒源不超过半个时辰;如果超出了,就会再探查一个时辰。阿诚知晓我的习惯,所以一个时辰之前他就去找贝先生了。”
“小水真是越来越像一个探人了。”
“师傅,真的吗?我可以去参加探学考试了吗?”大丽国大兴探学,探力最高的女性可以封为大丽国第一夫人,男性可以封为大丽国第一神侯。我之所以能进入镇国司,就是靠的探学考试。
“当然,只有你拥有了至高的探力,将来才可以继承大统。”
“其实我只是对探案感兴趣,对国位没有兴趣。”
“说远了,开始测毒吧。”我说完,站在一旁看她操作。
“师傅,银针变红了。”她把银针靠近尸体的时候,轻轻说道。和我的猜测一样,我陷入了沉思。
“师傅......这是什么毒”镇小水指着银针的红色说。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死开死者的胸口,我发现胸口处有明显的抓痕。
“小水,你仔细看他们的脖子。”
“有抓痕,虽然抓痕被红色掩饰着。”镇小水说道。
“传闻中毒者除了身体通红外,紧接着会出现失心癫狂、厌世自伤的症状,这些死者毫无例外都在掐自己的脖子。”
“有没有可能他们觉得这种毒药很痒,于是都抓自己的脖子,还有师父,如果是‘万里愁’,这些死者为何只是脖子通红?”
“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只是关于‘万里愁’的消息和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传闻‘万里愁’最开始流传于我国,后来又流通到了什荒国。自从上次万疆战役之后,此毒就被两国禁止制造、贩卖和使用,若谁再拥有和使用此毒便是谋逆。”
当年万疆战役全军覆没,传闻与‘万里愁’有关。传说什荒国奸细在敌我双方的水源处下了奇毒‘万里愁’,战士饮食中毒,导致军心涣散最终战败。然而万疆惨案离奇的是,万疆战役后无一人生还,全军覆没,先皇认为此战失败,应该是本国奸细和敌国的阴谋,于是先皇下令太学部增设探学考试,凡是入朝为官必须懂探学,先皇还下令镇国司世世代代彻查万疆惨案。我作为镇国司总卫,一直明察暗访这件陈年旧事。
“师父,你也没见过‘万里愁’吗?”
“没见过。所以,我们赶紧回贝家庄,我们让贝聪看看,他总是对各种奇毒感兴趣。”说完,我用布把沾有毒液的银针包起来。
“倘若证明此毒是‘万里愁’,我们就必须找到这个人。”我对镇小水说,从怀里掏出这封信给镇小水看。
这个署名栩的陌生人昨晚给我留了一封信,信中说这个巷子有“万里愁”的线索,于是我们才被引到这里。很显然,他知道我一直在追查万疆惨案,也知道我不会放过任何关于‘万里愁’的线索,即便线索有误。
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往贝家庄。路过青龙桥,发现多出了一个茶摊,我们便停下了脚步歇息片刻,此时也接近饭点了。数里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多出一个茶摊,着实新奇。这个茶馆不大,正中一间朴素的泥墙瓦房,门前院子左右各两个草亭,置有茶摊,中间是一条通道。
阿诚把马车放到院外,我向店小二要了一些草料交给阿诚,在他耳边交代几句,他便去了。
我带着镇小水挑了靠外的草亭坐了下来。再次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便让镇小水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笑脸盈盈的店小二便出来了。他卑躬屈膝地和我们打完招呼,我们便点了几个葱饼和一壶茶。
店小二走后,我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镇小水明白我的意思,这是告诉她要留意周围的环境。如果我在桌子上敲一下,暗示环境有异常,但不是很危险;如果是敲两下,暗示环境有异常,有点危险;如果是敲三下,暗示环境复杂,很危险。
她似乎早已心领神会,悄悄地靠近过来说:“师傅,你不敲我也知道,我在进来时就发现瓦房墙有异样,墙上有很多小孔......”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无数箭矢像飞蝗一样扑来。我赶紧把她藏进怀里。箭头“嗖嗖”地从我头顶飞去。我的背部也感觉被撞击到了,若不是有护甲,估计我早已命陨当场。
我默默数着箭矢的数量。墙上大约有十个箭孔,等箭矢全部射完,趁他们轮换不及时的功夫,抱着镇小水跃出数丈。
箭矢不出了,出来了一个人,个头七尺有余,身穿白袍,腰系紫金带。明眸皓齿,大约二十岁。看他的紫金发簪,身份估计不低。
“阁下可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司的镇侯?”
“正是,看装束和气度,阁下应该是紫金宫紫衣侯的二公子朱玉了。”我再次打量了一下对方,说道,“不过我与阁下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刚才那一出是何意?”
“坐着说。”白衣男子傲慢地坐了下来。镇小水见他坐了我刚才的位置,说话又那么不客气,气息上涌,想要说什么,我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才默不作声。我让镇小水坐下来。
“怎么不坐?”白衣男子没有抬头,傲慢如故。
“废话少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留下公主!”白衣男子抿下一口茶,眼神冷峻。
“你这么有把握留得住公主?全部出来吧。”我猜测周围埋伏着很多人,说道。这时,前门后院突然蹿出和涌出一堆黑衣人,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们大概率奔着帝女令和密诏而来。
“小水,我们走。”我没有搭理眼前的一切,牵着镇小水准备离开茶摊。因为我听到马的嘶鸣,阿诚放出了暗号。
“镇侯,这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刀下可从来不留活口。”白衣男子依然没有抬头,他继续喝他的茶,因为他相信这些刀客可以对付我。
“是吗?可惜他们碰到了镇侯。”我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因为我发觉眼前的这些刀客已经开始出现头昏眼花、步伐踉跄了。白衣男子见状,发现不对劲,赶紧扔掉茶杯,窜屋遁逃。
这些刀客很快就倒下了。给刀客放毒,必定是阿诚的杰作。他应该是趁饭点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这些刀客下了药。镇小水看到这一幕摸不着头脑,一双大眼睛惊异地看着我。我什么也没说,先上了马车。
阿诚继续赶车,我把刚才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忍不住笑了:“师傅,你这是不是又给我上了一课?”
“对,你要学会。这叫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小水,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冲着你而来吗?”我收敛了笑容,我决定告诉她帝女令的故事,这是在保护她。
“师傅,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你身上有帝女令。”
“帝女令是什么?”
“现在该告诉你了,帝女令是至高无上的圣物,谁拥有帝女令,谁就能主宰大丽国。”
帝令有两种,一种是帝王令,一种是帝女令。根据制度,如果是女性继位,则继承帝女令,如果是男性继位,则继承帝王令。
“师傅,帝女令在镇国司吗?”
“帝女令一直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帝女令只能你拥有!”说完,我从怀里拿出先皇镇宏渊的密诏给她看。当年先皇想把皇位传给孙女镇小水,但因为镇小水年幼,于是便做了这样的打算:在皇子,也就是镇侯的义兄郑小水的父亲镇雄和皇女镇圆丽之间选择一个继承人,然后由继任者寻找合适的时机禅让给镇小水。她的姑姑镇圆丽,也就是当今国君,因为获得了先皇的信任,所以先皇把皇位传给了她的姑姑。先皇临终前嘱咐她姑姑择机把国君之位禅让给镇小水。为了保护镇小水,先皇下了一道密诏给镇国司,密诏写的是帝女令传给镇小水,镇小水继任下一任国君。
镇小水三岁的时候,她的父母战死在万疆战役,先皇临终前把镇小水寄养在镇国司。
“师傅,可是我不想做国君,我想和你一样,做一个探人。”镇小水看完密诏,轻声说道。我看着她,她已经低下了头,密诏可能触发了他对父母的回忆。
“你别傻了,不是你不想做国君你就不做国君,这是天意!”我告诉她,先皇曾经找了布衣神算诸葛贤明算过,她便是当世下一任国君,而且是贤君。
“师傅,你把帝女令给我姑姑吧,姑姑对我挺好的,我都是她养大的,她不可能害我的。”
“你是天命所归......总之一下子跟你说不清楚。这样,如果你不想当国君,那就不当国君,但是从此刻起,你要对自己生命负责。”我暂且只能这样哄着她,因为多说无益。
“好的,师傅,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再说,不是有师傅在吗?”镇小水又转悲为喜。
回贝家庄的路上,我陷入了沉思: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贝家庄藏于峡谷之中,背靠药王山。
我们已经到了竹海。虽然这里我再熟悉不过,可奇怪的是,每走一次,宛如新来。
遮天蔽日的竹海挡住了烈日的光亮,留下一路阴凉,风吹来的时候,竹叶作响,似在歌吟。若是运气够好,还能看到一群白鸽飞过竹梢,白与绿的色彩相映,清爽可爱。如是撑一艘竹筏游于湖上,两岸青山逶迤,青竹幽深,如行走在画中一般。
这里山原秀丽,湖光清美,正可谓湖光山色两相和。
竹海中央有一座岛,这座岛屿不仅很高,而且很长。山体中央被切出了一道缝,形成了东西两座山体耸峙,中间留出了宽约数米的小道来,后人称“一线天”。过了“一线天”,便别有洞天,眼前出现了一条石道,没走多远便出现了一跨水大桥,这座桥联通贝家庄。我们撑竹筏划过湖面到对岸,沿着石阶而上,“一线天”近在眼前。“一线天”阿诚设有机关,易守难攻,非贝家庄的人无法进入。阿诚到了“一线天”便停留了下来。我和郑小水继续赶路,前往贝家庄。
贝家庄有三大主殿。药神殿、青云殿、贝家院。我们进入了贝家院。走进院门,拾级而上,便到了前院。右手边是一座亭,叫柳亭。贝聪正站在亭里守望,他的徒弟面提也站在一旁。
“师傅,鸽铃响了一声,我便知您回来了。”我点点头,靠近亭子的石桌。
“看看银针的毒素。”说着,我把布裹放到桌上并摊开。布裹里是那枚粘了毒液的银针。贝聪弯下腰,左看看,右瞧瞧,又摸了摸粗硬的胡须,浅浅道:“这毒液不像‘万里愁’,这布裹并没有完全变红色,反而有的地方有些发黑。”
“不是布包裹太严太久才导致黑呢?”
“也许吧,总之此毒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贝聪说道。
“贝师傅,‘万里愁’为什么会让中毒者通体变红呢?”镇小水好奇地问。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研究和思考,初步认为‘万里愁’是一种虫子,看不见的可以分泌红色毒液的虫子。”
“毒虫?”贝聪的分析让我心中一凛,它的见解倒是十分新奇。
“反过来说,如果此毒是’万里红’,那么青衣巷的死者只有脖子变红,而不是全身?是不是毒性不够?”我跟贝聪说了我们在青衣巷遇到的情况,并补充道。
“尚且不知,我们去做活体实验。”说着,他领着我们一起去了药神殿。
进入大殿,我们径直走进了药库。药库光线不好,还充斥着臭味。镇小水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小水,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贝聪关心道。
“还好,就觉得这个地方好臭。”镇小水捂着嘴巴说,惹得大家发笑。因为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是第一次来。
“没事,多来几次你就习惯了。”贝聪说着从笼子抓出一只灰鼠。这个药库有两层,底层陈列着各种少量的药材和试验材料,第二层还存放着一些经书。第一层最里面有一个门,直通密室。密室里有试验台。
走进密室,可以看见墙壁周围挂着很多笼子,笼子上饲养着小动物。实验台上早已放好了一只笼子,里面有一只灰鼠。
面提拿定型钳把它定住,我把布裹摊开,贝聪从布裹里拿出银针,贴入灰鼠的脚。
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灰鼠的变化。我想看灰鼠的症状是否跟传说的一致。
过去了几分钟,灰鼠的脚变成了红色,但全身没有变成红色,而且很快失去了知觉,没有做任何挣扎。
“中‘万里愁’者,除了通体通红,还会出现失心癫狂的举动,这只灰鼠并没有动弹,此毒应该不是‘万里愁’......”贝聪挽起袖子,边观察边说。
“不是剂量不够?”我问道。
“不会,这只灰鼠虽小,却是最富活力的一只,此毒虽只停留在脚,灰鼠染上当场毙命,无声无息,可见毒性很强。”
“‘万里愁’见过的几乎都离开了人世,单凭经验判断此毒是与否的确很难,不过有一点可以判断,引我去青衣巷、后又茶摊设伏,定是有阴谋其中。”
“师父,送信的人不会是要害你的吧?”镇小水望着,脸色凝重,她十分担心。
“放心,害也害不了我,一切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我猜测敌人马上要来了。”我话音刚落,鸽铃响了三道。鸽铃响三道,示意有外敌入侵,事态紧急。
我让贝聪去组织人马迎敌,我自己带镇小水从密室密道离开,去安全地带。贝聪他们出了药库,去青云殿集合。贝家庄的家丁听到鸽铃,也闻声赶来了。
“师傅,一定是内部出现了叛徒,这一线天的机关从来没有人攻破过......”面提义愤填膺。
“师……父?”贝聪回头看到这一幕,惊讶不已,瞪大了眼睛。
“大敌当前,小水怎么也不肯先走,就一起应敌吧。”镇侯边说边和他们一道朝“一线天”走去。
出了贝家院,前面是练马场,方圆数里的大草坪,像一块碧绿的地毯。
练马场与竹海之间可通陆路和水路。水路:练马场左右分布有几个渡口,可以绕过孤岛“一线天”,直通竹海。陆桥路:练马场中央地有一座宽阔的长桥路直插入“一线天”,通常大家都是走陆桥路。
当镇侯他们上了长桥,贝聪发现前面来了一个人。他骑着马,一身青衣。
“师父,是阿诚!”贝聪喊道。镇侯不语。阿诚见师父在前,赶紧拉起缰绳,马蹄声渐渐缓了,脚步声渐渐停了。
“师父......对不起......”阿诚抱拳,低着头。
“阿诚,是不是你把贼人放进来的?”镇小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了腔。阿诚不语。
“一定是他!叛徒!”有人说道。
“大家稍安勿躁,我不太相信阿诚会背叛我们,让我问清楚。”镇侯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了下来。镇侯继续问道:“阿诚,他们没进‘一线天’吧?”
“是的,师父,我跟他们说我能说服你会见紫衣侯,所以并没有攻上‘一线天’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紫衣侯的人,在紫衣侯把你送入镇国司的那一刻。只是我固执地认为我可以改变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保留着那份戾性,我真是瞎了眼。”阿诚九岁便送进了镇国司。
“师父,他们是要抓你吗?为什么?”镇小水难以置信。
“那封信是朱玉冒名送的,他故意引我们去青衣巷,就是为了嫁祸我,说我使用了朝廷禁止的毒药‘万里愁’。青衣巷的几具中毒的尸体是他们放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茶摊的那些刀客也已经被朱玉毒死,且一定是嫁祸我使用了相同毒药!”
“不仅如此,紫衣侯奏报宫廷镇侯谋逆,去了你职位。现在镇国司已经由紫衣侯掌管,你的一干等人已经被关押,但是奇怪的是,阿忠、阿良他们并不在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已至此,我跟你走一趟。”镇侯说完,又转身同大家告别:“事已至此,敌众我寡,我们不做无谓的挣扎和牺牲,我暂且跟着他们去,过几天就放回来了的!”
“师父......”贝聪绝望地喊出声,眼泪在眼眶里流转,唯一能跟他交流的知音离开了,他万分不舍。其他人痴痴地呆立着。
“你们不相信镇侯吗?莫要哭哭啼啼,否则就不是我镇玄的徒子徒孙。”镇侯的本名叫镇玄。
说完镇侯准备离开。突然,镇小水撒开手上的剑,冲出人群,扑到镇侯身上,锁住镇侯的手臂。她也不哭,不语,但是镇侯能感受到她颤抖的双手,这是一种失去亲人的恐惧。
“小水,以后贝聪会照顾你的。”镇侯想把镇小水扶起来,可是她却如石头一般沉。
“师父,大不了我们和他们拼了。”“是呀,师父......”
有人说道。
镇侯摆摆手。
“师傅,小水自小从没有离开过你,现在......”贝聪说着,叹了口气。镇侯没有说话,伸出手掌,朝小水百会穴击去,镇小水晕倒了。
镇侯将镇小水交给贝聪,上了阿诚的马,两人一路离开了“一线天”。
阿诚将镇玄压入镇国司天牢。天牢关押的都是死囚犯。当镇玄被推进囚房时,隔壁囚房发出了尖笑:“哈哈哈,镇玄,你也有今天?”镇玄望过去,是老熟人王拔,此人杀孽很重,判了二十年。当初是镇玄亲自抓回来的。
“聊聊,你是怎么能进来?”王拔贴着墙讽刺道。镇玄不语。
“也难怪,现在镇国司已经没有你的人了,而且,你的有些属下居然潜逃,不过逃跑的兄弟刚刚被抓回来了。”王拔一脸阴阳怪气。
镇玄听到这里,似乎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便试探着刺激他,好让他吐露一些实情:“阿忠、阿良紫衣侯是抓不到的,他们逃离了,一定会去水云天找人来救我,而你,永远得烂在这里。”
“镇玄啊镇玄,你已经不是镇侯了,还那么嚣张!现在掌管镇国司的是紫衣侯,而我,等你来了就会出狱,还能成为紫衣侯的左膀右臂,哈哈!”王拔大声笑道。镇国司落入朱嚣之手,镇玄早已料到,只是阿忠、阿良他们的消息,他倒是鲜有闻,他不担心他们跑掉会得罪宫廷,他最担心的是阿忠、阿良落入朱嚣之手。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阿忠、阿良违抗圣令,拒捕逃跑未遂,刚刚抓到,正押赴刑场,午时就要处斩,哈哈!”王拔继续说道。
“今日?午时?还有一个时辰?你在骗我?”镇玄的胸口一阵闷,额头已经渗出汗水来。他虽没有办法断定王拔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的内心一直在颤抖,手脚发麻,渐渐发冷。他很怕万一是真的。他无法再冷静,他必须救他们,他必须救他们!
“啊!我要见朱嚣!我要见朱嚣!我有他要的东西!我有他要的东西!”镇侯眼珠凸起,歇斯底里道,一向冷静的镇玄此时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愧疚。
王拔见状,赶紧喊人。镇玄喊完,重新拨弄乱发,静静地靠着墙壁,深呼气。
“镇侯,好久不见。”王拔的前面走来了紫衣侯朱嚣。
“放了阿忠、阿良,你不是要密诏吗?我给你!”
“放了他们可以,可是我必须先拿到密诏!”
“你想怎么拿?让你跟着我去,你又担心我耍花招?”
“只要我拿到了密诏,你们这帮兄弟就会安然无恙;不仅你这帮兄弟,卫家庄也是。而且,我还能帮你洗脱罪名。”
“罪名我会自己洗脱,你放我出去!”
“好,先把这颗毒药吃了。这个药性你最清楚,小命不重要,可别误了密诏。”朱嚣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到镇玄的怀里。
“‘噬心散’?你怎么会有?”镇玄看到这个花瓶子,诧异不已。这种毒他再熟悉不过,和另一种毒‘百里春’混合一起,以毒攻毒,可制成解百毒的“百岁香”。只有卫家庄才有。
“你的好徒弟阿诚给的。吃了他,去拿密诏吧。哈哈哈......”
镇玄拨开瓶盖,倒出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噬心散,朱嚣命人解锁放人,镇玄等不及狱卒全部解开,挣脱开夺门而出。
朱嚣笑着走了,王拔跟在身后。镇侯心想:没想到王拔说的是真的,朱嚣果真用王拔。因为王拔与自己有异,所以放他出来搅混水。
朱嚣命人将延后问斩阿忠、阿良等人的帖子送到宫廷之后,和王拔回到镇国司镇国台。镇国台是一间厢房,镇侯处理机要和休息的场所。朱嚣踏进镇国台正门,绕过屏风,坐到案桌上,王拔赶紧拎起茶壶倒水。
“朱侯,小人斗胆问一下,镇玄会不会耍花招?”
“暗探是吃素的?他能耍什么花招?再个你可不知那噬心散的毒性?”朱嚣说完抿一口茶,并示意他坐在旁边,王拔旋即抱拳叩首坐了下去。
“略有耳闻,听说此毒一旦染上,若不及时治疗,会暴毙而亡。他的夫人就是因此身亡。”
“虽然无解,但宫廷的金风玉露可以压制,即便能压制,也得终身怀疾。”
“如此说来,除非他不要命,否则定然要拿密诏来换金风玉露。”
“都是凡夫俗子,没有人不要命,你看阿诚,他就是最好的例子。再者,即便他反悔,他也是将死之人了。”
“大人,阿诚会不会是奸细。”
“混账!阿诚是我之前安插在镇国司的一颗棋子,我已经对他多次考验。若不是他,我们能捣毁镇国司?能抓获镇玄?”朱嚣嘴角抽动了一下,厉色道,吓得王拔不敢作声。
“王拔,你的嘴巴和想法太多了,得改,跟我做事,只需要听吩咐。”朱嚣继续说,王拔听着,连连点头。
镇玄到了三门街,拐进了十里巷。这条街车水马龙,商贾云集,大小商贩络绎不绝。十里巷不通马车,但这里摊贩密布。其中有一家当铺十分闻名,它叫三两当铺,店主是徐二娘。三两当铺非闲散等人可进,入者必须具备三两黄金身价。
向左拐,便到了三两当铺。镇玄径直走进去。店小二小金眼尖,认出了熟主儿,走出柜台,笑脸相迎:“这位客家,交易硬货吧,请随我来。”说完,领着镇玄上了二楼。
镇玄叩开徐二娘的房间,徐二娘正在等着他。徐二娘见主子来了,便要行礼,镇玄赶紧扶起,说道:“事态紧急,你马上去帮我办一件事。”
“是不是通知和协助卫家庄赶紧撤离?镇卫司的眼线已经告诉我了,数天前已经派人去了卫家庄。”
“是,之前,我已经在水云天的范围给他们找好了去处,就是为了预防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们估计舍不得离开卫家庄,可是大敌当前,也只有这样。”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撤离,既然你已经提前去办了,甚好。”
“放心,我一定办妥。”
“你办事我放心。还是叫我镇大哥吧。”镇玄说完,一只鸽子从窗户飞了进来。徐二娘扶住鸽子,取了消息又放出去。
“什么事?”
“镇大哥,你中了噬心散?”徐二娘把探子发回来的消息给镇玄看。镇玄不想让徐二娘知道自己没有中毒,浅浅一笑:“没想到你的消息如此灵通。我是中毒了,但是我会自行调理,放心吧。”
“你还笑得出来,听说此毒无解,唯有宫廷的金风玉露可以压制,你让我如何不担心!”徐二娘缓缓道。此毒镇玄心知肚明,此毒是贝聪当年针对于自己的体质潜心研制的。毒素行走路径往左心脏不往右心脏。镇玄自出生就与人不同,他的心脏在右边,并非左边,所以噬心散无法按照预设的路径进入心脏。而镇玄在噬心散进入喉咙之际已经悄然用真气护住右心脏。知道右心脏这回事的只有贝聪和已故的妻子。
“徐二娘,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阿忠、阿良他们,而我的毒,放心吧,凭着我深厚的功力,完全可以镇住。”镇玄没有告诉他自己没有中毒。
“真的吗?那太好了。关于如何救阿忠、阿良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吧?”徐二娘说道。
“是,我要回水云天一趟,你负责帮我把盯着我的暗哨拔除,同时通知镇国司的暗线告诉阿良、阿忠他们要等援,我担心以他们刚烈的性格会做傻事!”
“是,一旦他们知道你要营救,他们估计也怕连累你,说不定……”徐二娘沉默了下来,脸色凝重。
“事不宜迟,你我分头行动,保重。”镇玄说完离开了徐二娘的房间。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镇玄踏马徐徐向南而来。
水云天和大丽皇都是天高地阔,但水云天少了一份妩媚,多了一份灵秀。千湖村这里的湖泊虽小如明镜,却精致玲珑。云影徘徊,湖柳依依,美不胜收。过了千湖村,便是大平原,沿着平原路走上数里,便是水云岭。
沿着羊场小路上去,爬上山坡,到了水云岭。镇玄把马系在旁边的树上,朝不远的云崖顶走去。路过附近的小溪,蹲下掬水洗了一把脸。洗完刚要起身,他透过水光看到了师傅云天子,他怀里抱着着一个小酒壶,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想到此,镇玄的心田又涌出一股泉水般的温暖,好像父亲下山迎接多年不归的孩儿一般。
“师父,你的身体还硬朗吗?”
“放心吧,玄儿,硬朗这着。”云天子说着,挽着他的手臂一起走入另一条岔道,向下走,去云崖顶。云崖顶下方是一个谷,绿草如茵。素纯,他的夫人便安葬在此处。来到素纯坟前,镇玄摆上鲜花,把酒壶打开,喝一口,再清泠而下。拜祭完,镇玄矗立坟前良久才转身携师父离去。
云天子边走边说道:“这次留下来吧?”
“留下来。”“自从你离开了水云天,我一直在等你,水云天需要你。可是你好狠心。你宁愿做你的镇国司一品镇侯,也不愿意接掌水云天,这一去便是数十年。”云天子淡淡地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因为时过境迁,也因为他太了解镇玄的性子。
“师父终是理解我的,我并非追求功名利禄。”
“我知道,你主要是为了报先皇当年的知遇之恩。”
“可这报恩还没有结束,我既没有查清楚万疆惨案,也没有好好保护好公主。”镇玄叹息道,望着如血的斜阳,和云天子一起寻一处草皮坐了下来。
“万疆惨案是个谜,追查怕是很难;至于公主......谁让她生于帝王之家......难道你要保护她一辈子吗?”
“只要帝女令和密诏一天在我手上,她就是安全的。至于以后,我想总有办法的。”
“那你此次回来怕是有求于我?所以你才答应接掌水云天。”云天子在他踏进水云宫山门的那一刻,便猜出了端倪。
镇玄不语。
“你想借助水云天的势力救你那镇国司的兄弟?你就不怕毁掉了水云天?”云天子突然很想生气,可已经老了,又生不起气来,便紧紧注视着镇玄。
“师父果然通天,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慧眼。不过我既然答应接掌水云天,一定会经营好水云天,水云天的兄弟姐妹的命就是我镇玄的命!水云天的未来就是镇玄的一生。我发誓,我与水云天共存亡;若是水云天在我手上损失一丝一毫,我不得好死!”镇玄扑通跪了下来,慷慨陈词,因为他心中的执念告诉他,他必须保护好镇小水和镇国司的那帮兄弟。
“玄儿......为师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云天子抚着镇玄的肩膀欣慰地笑了,他相信镇玄的为人,眼里竟然闪着泪花。他多年的夙愿大抵达成了。夕阳西下,镇玄扶着云天子慢慢走上水云宫。
第二天早上,云天子在水云宫召开禅让首领大会。水云天分部千湖村的水寨、大平原的云庄、水云岭的天窟都来了骨干代表。本部水云宫水袖阁、通天门、云中台各部核心人物也已参会。
云天子见大家都来齐了,便说道:“各位水云天的兄弟姐妹,根据当年约定,水云大会的胜出者为水云天的继承人,而镇玄当年便是夺魁者,如今他已回归,现在我把法剑赐予郑玄,接剑之后便由他来执掌水云天,他便是新的云祖。”法剑代表水云天的至高权力,历代水云天的继承人称为云祖。
云天子话音刚落,台下齐跪,齐颂:“恭迎新云祖。”云天子离座赐剑站在一旁,镇玄抱拳回礼,接上云天子的法剑,坐上法座,说:“免礼。”大家赶紧起跪。云天子交接完毕后,便向镇玄辞行,过几天收拾停当,云天子便准备离开水云天去云游四方。这是他老早就规划好了的。
云天子离开后,镇玄正式执掌水云天,他宣布本月底举行水云大会。水云大会每四年一次,目的是选拔精英进入通天门,成为云祖的入室弟子,将来水云天的继承人也诞生其中。水云大会提前举行,这个消息传到各部,有的喜,有的忧。喜的是这是一次让本派出人头地的好机会,忧的是弟子学艺不精,本派无可派之人。
水云大会分初赛、复赛和决赛。初赛由各部在内部举行,挑选三名精英进入武坛复赛。复赛是重点,通过比试淘汰十五名,选入数名精英进入通天台。决赛由云祖亲自考核。
复赛的项目是云刀云箭术和水技。云刀,长不盈尺,云箭,长不过寸。云刀云箭大多用乌金所制造,擅长云刀云箭术的人擅长锻造短刀寸箭。云刀可贴身,云剑可藏于袖端,皆无坚不摧。云箭射得极远,利于远;云刀射得极快,利于近。
水技,是比云刀云箭术更高超的武艺,分御物之水技和御气之水技,无论是哪种水技,都可以做到变化莫测,威力无比。凡者需借助水滴,运水成冰。功力深厚者,无需水滴,可用内力驱气,运气成水,聚水成冰。也就是说,他让可以激发体内的清气和浊气,调出阴气或阳气,使出不同的水技。心术不正者,水技法色为黑,心术纯正者,水技法色为清。至高御气水技,是一种很高的境界,气场很大,但这不是最强的法术。除了水技和云刀云箭头术,云天的至高绝学是天道,天道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等级是极道,只有天赋异禀的人才能领悟。天道以气御万物,以气不御万物,达到无为之状态。高级天道,敌攻便是他攻,敌防为他防,他不避不让,不急不躁。他便是一个巨大气场,不动声色地存于天地间。只要气场不被破坏,便无人可敌。
决赛不考察继承人的功夫,而是考察德行,德行符合要求的才招为入室弟子,纳入通天门。如果对方天赋异禀,德行端正,可直接纳入通天门。
镇玄上任之后,想进行改革,因为他想让更年轻的人来参与水云天的管理,将来正式接位必然更加游刃有余。
当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绝大多数同门都十分赞赏。但云中台门主易天不悦。他义正言辞地当堂辩驳:“水云会的规矩是不能轻易破的,存在了这么多年,自然有它的合法性。更重要的是四年没到,有的部门技法本领不一定学到位了,因为他们都是按照四年来规划学习内容的,所以水云大会不宜召开。”
郑玄听了,并不觉得他没有道理,沉吟片刻,说道:“云中台所说属实,不无道理,但水云天要快速发展,就不得不创新,因为陈旧的制度无法激活水云天的未来。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我们水云天虽然得天独厚,占尽地利,但数十年来,它的影响力就囿于东南,而我希望水云天走出东南,将来能真正实现‘精通一技、造福万民’的宗旨。”郑玄思维严正,台下连连点头称赞,但云中台门主易天狂笑道:“镇玄,我也不是不支持你,只是你未免说得太冠冕堂皇!你想找一个副手处理水云天的事务,实则你是要离开水云天!因为你心里只有镇国司,只有那个还未成年的娘们!”
“易天,云祖是何等金贵,容你在这里大言不惭?想反了不成?再者,即便云祖有私心,也不是什么坏心思,那是人之常情,我们听云祖的却便是了,难不成你想造反?”藏音还不待镇玄开口,趁机说道。
“你才想造反,你一家人都一门心想坐这个云祖之位,可惜老云祖看破了你的心思,你求而不得罢了。”藏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易天如此谩骂,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又不得不沉着脸,忍着声。藏音把目光扫向了郑玄,他想看看郑玄的反应。
郑玄什么也没说,抬手向易天示意,易天停止了说叨。镇玄开诚布公,说道:
“我郑玄的确有私心,但也是正义之心。万疆惨案导致我大丽国战士死不瞑目,我必查;公主心地纯良,将来必有大任且造福于民,我必护。我们水云天“精通一技,造福万民”的口号不能停留在口头上。
我们不可偏安一隅,当心系国家,走出东南,真正去解黎明之苦。既然我执掌水云天,我自然要服务于水云天,自然要造福于水云天。
我镇玄对天发誓,水云天即是我命,我命即水云天,水云天兴,我兴,水云天亡,我必亡!”
郑玄的一番慷慨陈词让水云宫鸦雀无声,有沉默者,有落泪者,他们都沉浸在镇玄的话语中。突然,易天拍着胸膛大笑:“云祖威武,我易天甘拜下风,誓死伴随左右!”大家见易天诚服,喜笑颜开,一齐跪拜,呼喊效忠。
郑玄示意起身,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水云大会虽然可以提前召开,但是目前这几天他得临时选派一名得力助手帮助自己处理水云天的事务,因为他必须去见紫衣侯。他已经耽误了好久。
前几天他飞鸽传书给徐二娘,让她务必和紫衣侯周旋几天。所以他得赶紧回镇国司,他很担心阿忠、阿良等人的性命。刚才水云堂上他特地观察了易天,对于易天的不拘小节也视若无睹,因为师父告诉他:水云天云中台易天虽然性子直,口无遮拦,但是对水云天忠心耿耿,而他要真正提防的是水袖阁藏音。易天势力虽不如水袖阁,但也不容小觑,再加上自己直接管辖的通天门,两股势力加持,远超水袖阁。其中通天门的云祖贴身侍者水云十八骑个个身怀绝技,使得藏音更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镇玄说道:“既然大家同心同德,那么水云会就按部就班进行。这几天我要离开水云天,我暂时让易天替我执掌水云天事务,莫要推迟,推迟则斩。”镇玄说完,命人把法剑给易天,易天本激动得想说什么,可是又咽到肚子里了,赶紧接剑叩拜:“遵意,感谢云祖的信任,定不辱使命。”藏音看到这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云庄,即大平原云庄是水云天的财富本营。千湖村的水寨是水云天的衣食之源。
水云十八骑隶属于通天门,是历代云祖亲自培养的亲兵,衣服特制,亮眼。常年着黑衣,束红带。发束红丝带,腰束红丝带,鞋子着红色。且都是清一色未出阁的女子。他们所学功夫都是云天子亲自传授,平时都在水云宫水云岭种茶,不问世事。这次云天子把水云十八骑拨给郑玄,是方便他行事。
还有一里路就到云庄。从水云宫到大平原,镇小水渐渐沉默不语,有些不悦,但不好发作,因为旁边有好多陌生的小姐姐。她在暗暗嗔怪郑玄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彻底把自己撂一边。镇小水又看了看周围的小姐姐,一个个冷若冰霜,让她觉得很无趣。
“小水,怎么了?”郑玄问道。
“没什么!”镇小水努嘴道,并暗喜郑玄终于在乎自己的感受了,可是心意难平。但这点小心思没办法瞒过郑玄。他笑道:“一路上我十分担忧阿忠、阿良他们,所以没有顾得上跟你多说话,再个,我也没跟这些小姐姐说不是?”
“我不跟你说,我去和贝聪师小叔玩!”镇小水撂下一句话后,第一个下马跑向了贝聪那边。徐三娘、贝聪他们率领一众正在云庄牌坊前等候。贝聪见镇小水过来了,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拥上去。
“贝聪,你们搬到云庄没有不习惯吧?”郑玄问道,他们一路往前走。
“镇大哥,你这话说得不圆溜了!”徐三娘还没等贝聪回话,心直口快地笑道,“什么叫习不习惯,我徐三娘能亏待你这俊俏的小老弟嘛?贝帅哥,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徐三娘性子豪爽不羁,当众说的这番话让憨厚的贝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允诺。
“徐三娘,你跟你姐姐真的一个天一个地,不过我喜欢你的性格。”郑玄笑着说。徐三娘语笑嫣然。
他们边说边聊,走进了云庄。云庄原本由聚财阁、群英堂、广汇楼组成,传闻贝家庄要搬来,徐三娘早早开辟出另一块地,建了楼群,命名为贝家坊,为贝家人的生活之所。
他们走进贝家坊,贝聪叫人把十八骑的马匹牵到后院。收拾一番后进入大堂,饭菜都准备好了。
忽然,院子外踉踉跄跄地走进来一个人,一袭白衣,身上布满了泥痕。头发凌乱、神色慌张。
对其他人而言,眼前的白衣男子是一个陌生人,其容貌俊美,举止优雅。姿容与神情极妙,即便他狼狈不堪,眼角间还挂着泪痕。水云十八骑也留意到了,姑娘们看呆了。徐三娘和郑玄在孩子成人礼上见过,他是富通天的独子,自幼丧母,随母姓,名叫树玉风。
“你怎么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树玉风对武学和商道不感兴趣。富通天也随着他,在通天城郊外给他修建了一座别院,称为桃园,供喜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他独处。树玉风平时深居简出,在江湖上更是少有露面。
“郑侯,桃园,父亲遭莫名黑衣客追杀......”树玉风朝郑玄徐徐抱拳施礼,红唇微启还拒,眼眸间又多了一丝泪痕。
郑玄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先是一凛,接着沉吟:遇紧急之事,富通天没有事先飞鸽传书于云庄,除了无需相烦,大概是无法相传或者来不及相传。
云庄徐三娘和富通天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关系密切。其他人也沉默了,瞬间大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郑玄沉吟了片刻,托着他的手,缓缓说道;“莫要过于悲伤,我即刻派出水云十八骑赶赴你说的桃园!”树玉风点点头。郑玄命人把十八骑首领凌俏凤叫到跟前,附耳说了几句,她便领着数人离开了。郑玄叫贝聪跟着凌俏凤一起去。因为十八骑不认识富通天和桃园,贝聪到处行医,哪里都去过。
郑玄把他拥到自己身边来,缓缓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桃园,所以不用急,我问你答,把事情说清楚。”树玉风点点头。
“你是否知道谁要害你父亲?”
“我不知道,不过此事原委应该跟一个陌生人有关。”
“谁?”郑玄问道。
“满头金发,眼若铜铃,声如洪钟,父亲称呼他汪大侠。”树玉风说道。
“你说的不正是汪洋大盗金毛怪汪不悔吗?”徐三娘说道,“他去你家里做什么......”
“当晚我父亲和他在房间相谈甚欢,我睡在隔壁,无意间隐约听到他们提到救人什么的。”
“具体听到的是什么?”镇玄追问道。
“没怎么留意,应该是一桩交易,因为他临走时,父亲吩咐下人抬几箱金子跟过去。”
“几箱金子?如此财大气粗,看来所救之人干系重大!”有人惊叹道。
“报三娘,有消息了。”这时候门外传来管家吴巨细的声音,他们的谈话中断。
“进来。”徐三娘说道。管家把信条递给徐三娘便退了出去。
“镇哥,探子飞鸽回报,阿忠阿良被金毛怪救出狱了。”徐三娘看完,把信条示意给郑玄。
“真的吗?给我看看。”郑玄喜出望外,赶紧凑过去,捧着纸条一字一字地看,难掩激动。蓦地,郑玄又冷静下来,喃喃道:“他们活着就好,看来真是富大哥买通汪洋大盗救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轻松了许多,个个脸上溢出喜色。
“师父,汪洋大盗是谁?我只听过江洋大盗?他本领通天吗?”镇小水惊叹道。
“汪洋大盗在江湖上是排得上座、叫得出名号的,信誉极好。一般只要出钱,差他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也不多帮,也不会少忙。”徐三娘解释道。
“那汪洋大盗把阿忠、阿良送到了哪里?”郑玄问道。
“当时我看到一辆马车朝我的桃园过来,我和父亲出门迎接,把车上的两个人接下来,那两个人应该是你们所说的阿忠和阿良。父亲和汪洋大盗寒暄几句后便分别了。我们把院子大门关起,安排几个人在院外值守。父亲把那两个人安顿好,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饭后我们便去休息了。
过来一个时辰左右,便传来了隆隆的敲门声,还没等我们开门,十几个蒙面刀客就破门而入了。父亲赶紧把我塞进床底,叫我不出声,不要动,我吓得魂儿都没了。阿忠、阿良、父亲以及随从和那些刀客打了起来,后来就没有动静了。”
“接着说?”
“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院子里的阿顺,他刚好苏醒了。阿顺手臂被砍伤了。我问阿顺父亲的下落他告诉我父亲他们把刀客引了出去。后来阿顺即刻飞鸽传书富通城搬救兵,但杳无音信,桃园和云庄我又没有鸽线,我们也来不及去通天城飞鸽传书,我就和阿顺便赶紧驾车向云庄去。
到了水云天地界,阿顺手臂血如雨注,再次疼得受不了,惊到了马,车子倒了。下了车,我帮阿顺包扎伤口,幸好遇到一个姑娘。她家在附近,就先把阿顺扶到她家治疗,我就先行。原本姑娘要借给我一匹马,可是我不会骑马,便自己跑来了。”
“原来如此,那事情明了了。汪洋大盗受雇救出了阿忠阿良,阿忠、阿良他们上车后,没有去富通山庄,而是到了你的桃园,因为这个地方极为隐蔽,只是没想到你们依然遭遇到了追杀。”郑玄推测道。树玉风点点头。
“玉风,放心,十八骑一定会把你父亲还有阿忠、阿良带回来的。”郑玄扶着他的肩膀缓缓道。
“镇哥,刺杀富通天的是不是紫衣侯的人?”徐三娘说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郑玄回答道,“紫衣侯收了贿赂,按道理不至于放了又反悔去截杀他们?”
“紫衣侯不是等着你去换密诏和帝女令吗?”镇小水说道。
“虽然紫衣侯想通过阿忠、阿良来换密诏和帝女令,但是他也应该会想到我不一定会跟他换,他之所以敢放我离开天牢,无非是笃定噬心散能把我毒死,然后再借机寻找帝女令和密诏,因为临死之前,我肯定会告诉帝女令和密诏的藏身之处。”
“果然阴险。镇哥,我也是听姐姐飞鸽传书说朱嚣那死鬼给你吃了噬心散,不过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徐三娘说道。
“师父,你中毒了吗?真的没事吗?”镇小水赶紧凑近身子,扶着他的手。
“傻丫头,这点毒算什么,即便他存在我体内,以我的功力也能镇住;以后大家谁也不要提我中毒这件事。”镇玄说道,他继续隐瞒没中毒的事实。
“不过,如果这些刺客不是紫衣侯派来的,那会是谁派来的呢?”郑玄陷入了沉思。
酉时,水云十八骑带着阿忠和阿良一起回来了。阿忠、阿良刚进院子门口,两人便齐刷刷地跪地上,泪流满面地喊道:“大哥!”这一阵大哥叫得镇玄心碎,兄弟们一别已许久,此时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眼角渗出泪滴。
“两位大侠,我父亲呢?”树玉树发现这两人便是当日和父亲一起拼杀刺客的人,赶紧跑上前,托着手问道。阿忠、阿良兄弟俩神情沮丧,相视却不语。
“贝聪,富通天大哥呢?”郑玄见阿忠、阿良不语,转而问一起回来的贝聪。贝聪叹息地摇摇头。
“说啊?我父亲是不是......”树玉风感觉不妙,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玉风,莫要伤心和激动,你父亲一定会找回来的。”徐三娘抱着他,擦干他脸颊上的眼泪。
“阿忠、阿良,你们是看得最清楚的,说出来,不管什么结果,毕竟要让玉风知道。”
“大哥,富大哥跳崖了,但是我们已经设法通知通天城差人去找了。”听到阿忠他们汇报父亲的消息,树玉风立马昏厥了过去。贝聪赶紧过来查看,发现树玉风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惊吓过度。贝聪让面提照料,把他背到厢房去。
“断肠崖?断肠崖下面是滔滔江水,富大哥估计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徐三娘叹息道。
“希望通天城能找到下落。富大哥怎么会跳崖呢?”
“敌众我寡,我们与刺客一路相杀。到了断肠崖,最后只剩下富大哥和我们,我们无路可逃。富大哥可能是觉得他拖累了我们,便跳下了悬崖。”
“富大哥虽有武艺,但都是经商护身那点技法,面对凶残的刺客自然是无法招架,以富大哥乐善好施的性格,还真有可能这么做。”徐三娘叹息道。
“事已至此,徒然伤悲也没用。只是富大哥要救阿忠、阿良,为何不和徐三娘通个气呢?”
“镇玄?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富大哥救阿忠、阿良对我们有所图不成?他都......”徐三娘说着不解气,长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郑玄。
“徐三娘,你误会了,可能是我职业病犯了。谁刺杀富大哥,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镇哥,虽然你没有跟富大哥打过几回交道,其实我也是,这些年,他亲自来云庄处理事务,也没有几回,都是他的副手阿默对接,但是你不能猜忌好人。你是探子,怎么还探到自己人头上了?
他的名声远播,受过恩惠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他好。我们水云天要不是他在背后支持,真的很艰难。”
“我错了,三娘。”郑玄嘴角微扬。
“你还笑,你好意思笑?忘恩负义!”徐三娘似怒实嗔。
“三娘,我真的错了。因为你的豪爽和侠义,四处逢源,我们水云天才能财源滚滚。”郑玄面露悦色,抱拳求饶。
“郑大哥,事已至此,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徐三娘回到正题。
“富大哥那边,通天城和我们都会派人继续去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目前我们要应对的是紫衣侯。”
“紫衣侯没有拿到密诏和帝女令会不会恼羞成怒?”徐三娘问道。
“拿不到密诏和帝女令他们意料之中,他们恼羞成怒的是我还活着!”
“所以,他们一定会来水云天找你麻烦”徐三娘说道。
“他们暂时不会贸然南行,经历此事,他们知道从我身上拿到帝女令和密诏只能徐徐图之,况且紫衣侯把我从镇国司逼走,他已经赢了一筹。”
“万一姑姑不答应,执意让紫衣侯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镇小水担忧道。
“小水,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来,即便来,我也会保护你的。”镇玄望着她,满脸慈爱。
“我不怕,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镇小水望向他。
“傻丫头,国君并不曾下令夺回帝女令和密诏,是下面的人为了邀功,争相逐之。只要国君不下明令,但凭紫衣侯那点本事还奈何不了我。”
“可是姑姑也任之听之。”镇小水担忧道。
“现在的镇国司乌烟瘴气,紫衣侯放着大案、要案不去处理,周围的百姓已经颇有微词,仅为了帝女令和密诏追着我不放,这是本末倒置。若造成民怨沸腾,国君也饶不了他!”
“镇哥说得很有道理。况且我们水云天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要是敢来,我叫他无回。”徐三娘说道。
“虽说和我们直接对抗的可能性小,但是明里暗里会给我们制造一些困难或阻碍,不过这倒难不倒我。”郑玄说完,看了看院外,陷入了沉思,原来天已经黑了。话毕,徐三娘去休息了,镇玄和镇小水走到池塘边。
院外是一处青草池塘,偶尔能传出一阵蝉鸣,高远处隐约能看见一丝微云,数颗星斗。
镇玄站了许久,望着天空,一言不发。镇小水见状,轻声问道:“师父,你有心事吗?”
“有。现在阿忠、阿良回来了,接下来的心愿就是想方设法摘除你谋逆的罪名,名正言顺地送你回皇宫。”镇玄说道。
“不要!我不要回去!”郑小水下意识地躲开,声音很响。
“你不想做回公主吗?皇宫才是你的家!”
“你不是说我回去很危险吗?你还叫我回去。”镇小水说着,镇玄不语。
“噢,你不要我跟着你,你嫌弃我是拖油瓶?”镇小水继续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镇玄。
“你现在可以跟着我,可你不能跟我一辈子啊?”镇玄后一句说得很重,眼里装满了心疼。
“不,我要跟你一辈子。”镇玄转过身,斩钉截铁道。
“傻孩子,你怎么可以跟我一辈子?”镇玄缓缓道。
“镇玄,我成年了!别把我当孩子好吗?”镇小水一脸嫌弃。她的这个举动惹得镇玄扑哧一笑,因为在她眼里,她始终是个孩子,毕竟是自己带大的。
“好笑吗?”镇小水莫名地愤怒,推了他一把。镇玄没留意,一个趔趄,要往池塘里倒,镇小水吓得一把拉住了他。镇玄拉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仔细地看了看,她真的长大了,她的身上散发着少女的气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你太可恶了,老是把我当孩子。”
“好了,你长大了。”镇玄缓缓道。
“我不要离开你。”
“好,好,不离开,若我老了谁来照顾你?”
“你老了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自己赚钱和保护你。所以,你得赶紧教会我探学,让我拥有生存的本领。”
“既然如此,可你背负着谋逆的罪名,即便学会了探学,又怎么参加探学考试?不能参加探学考试,如何有生存的本领?”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变着法子把我赶走?”
“既然你不想做公主,我自然不逼迫你,但是你的谋逆之罪一定要消除。”
“只要你不赶我走,你想怎么办都行。”
“我准备把密诏献给国君,你要主张国君收回你公主的权利,赐予你平民的身份,这样你对国君的威胁就暂时解除了,国君安心,你也可以安心地过自己的生活了。”
“师父,这样行吗?那太好了!可是为什么要我去皇都自己解除公主的身份呢?国君下令把我贬为庶民不就可以了?”
“你忘了先帝遗昭怎么说的?”
“哎,皇爷爷为什么指定我为继承人呢,我只想做个探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回皇都自己解除公主身份。”镇小水说完,顿了顿,又道:“要不把帝女令也给姑姑,把你的罪名也摘除了吧?”
“你不用管我。帝女令是你的保命符,得留着。如果两样都交了,那我们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留着帝女令,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我上交密诏,放弃公主身份,成为平民,即便拥有了帝女令,我也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姑姑不可能赶尽杀绝?”
“国君可能会顾及血脉亲情,可她手下那帮家伙呢?你要时刻警惕!关于帝女令,暂时不能交。”
“师父,知道了,听你的。”
“你真的不后悔成为平民吗?”
“有什么后悔的,我求之不得。师父,明天我们就启程回皇都。”
镇玄见镇小水心意已决,便答应择日去皇都。天色已晚,他们回院去休息。
在云庄逗留了半个月后,镇玄起身前往千湖村水寨,他把十八骑安置在云庄,只是带了凌俏凤。
距离水寨约一里路,千湖村的轮廓尽收眼底。千湖村坐落在半山腰。他们依山傍水而建。从半山腰到山脚,梯田结构,一层一层地卧着一间间小房,青砖乌瓦,没有第二层。
“师父,这里明明是一条小溪,为什么叫千湖村呢?”凌俏凤好奇地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下山,她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
“姐姐,这条小溪是湖的源头,待会往下走,就会看到像镜子一样的湖泊了,有很多很多湖泊。”
“那一定很好看。小水,你看山边,红的、黄的白的,家家户户院门前都有花呢!”
“是呀,水寨的人们过得多美呀!”
“凤儿,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过你和你的十八骑刚出山,涉世未深,你要谨记为师给你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
“师父,你这样跟姐姐说,都把她绕晕了。姐姐,像我一样,只听师父的,跟着师傅做,师傅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镇小水说着,朝凌俏凤笑了笑,她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好朋友。
“你就是个跟屁虫。”镇玄转头朝镇小水打趣道。
“那我也做一个跟屁虫吧。”凌俏凤笑道。
不一会儿,水寨到了。
村长水生领着自己的兄弟早已在牌坊边等候。
来到水生家厅堂,喝完茶,镇玄便让水生说说水寨的近况。水生告诉镇玄,棉麻、鱼米等收成良好,人口增长方面也有良好的势头,唯独马匹的增长受到了限制。镇玄心知肚明,良马不能大量进水寨跟矿石不能大量进天窟的状况一样,朝廷已经开始限制水云天的发展。了解完水寨实情,在千湖村居数日,镇玄便离开了水寨。
过了红河,镇玄他们乔装打扮一番,改名换姓进入了细沙镇。走到细沙路时,天色渐晚,街上空无一人,连一声犬吠都没有,每家每户都关着门。这让镇玄感到很惊讶。虽然细沙镇的案子比别的地方多,但月前回来时并没有实行宵夜禁。
镇玄看了看周围,几乎每家客栈都关着歇业,除了外门梁上都挂着一个红灯笼。
他们找了好几家,好容易他们碰到一家客栈里面还亮着,但也是关着门。这家叫鸿运客栈。
镇玄走上前,敲了敲门,敲了三声,门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富态的老妇人把脑袋探出来,看了看外面后,示意店小二过来牵马到后院。镇玄他们安置好马匹后,店小二赶紧让他们回到客栈,又重新关好门。安顿好客房后,他们也饿了,镇小水叫店小二点菜,镇玄和老板开始攀谈。
“老板,这条街为什么都关着门,而唯独你一家还在营业?”
“客官,你是外地人吧?最近又出现了大案,都不敢开啊!”老太太说到这里,泪水涟涟,“我实在是没得法子才开,我儿子多年卧病在床......不然我也关门歇业了。”
“镇小水,拿一些银票给老板。”镇玄说完,镇小水赶紧从布裹里拿了几锭黄金递过来。老板见了,不敢拿,尴尬地看着镇玄和旁边的镇小水。
“没事,拿着,给儿子治病。”镇玄说着,把黄金交到他手里,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手软还是感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镇玄扶着她坐。
“老板,刚才你说这里发生了案子?怎么回事?”镇玄说完,正准备坐下来,镇小水也凑过来。
“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说。”镇小水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注视着对面的老太太。由于镇小水个子很高,又是男生装扮,这么盯着老太太,老太太无所适从,欲言又止。
“甄少侠,你吓到老太太了。”镇玄见状,捏了捏镇玄的臂膀,又转头对老太太说,“她就是对案子感兴趣,你不用怕,说吧。”
“我们细沙镇经常出现命案,上一周又出现了三起杀人案!凶手还没有抓到,所以天还没黑,我们就躲起来,衙门告诉我们晚上不要出去。”
“上面没有派人来查吗?”
“派了,这县令也换过,但是查不出。这次朝廷派了镇国司副侯下来,说一定会帮我们找到凶手。”
“镇国司副侯?阿诚?”镇小水惊讶道。
“老太太,你怎么知道是镇国司副侯?”镇玄问道。
“村长派人逐户通知的,让我们不要恐慌,这些天尽量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呆在家里就安全了吗?”郑小水问道。
“副侯派了人在暗处保护着我们。这副侯看上去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抓到凶手?哎,不提了,害怕......”老太太说完,起身离开了座位。
“老太太,副侯一定会抓到凶手的。”镇侯说着,回到饭桌。饭菜已经端上来了。
吃完饭后,他们上了楼。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镇小水和凌俏凤同时敲开了镇玄的房门。
“师父,我们去抓贼吧?”镇小水小声喊道。
“对呀,师父,我也挺好奇贼长什么样。”凌俏凤笑着喊道。
“小水,你真不怕贼吗?”凌俏凤悄悄地问道。
“怕什么,怕我就不是探人。”两人趁师父没开门,在门口嬉笑、窃窃私语。
“你们两个小鬼,合计起来扰我是吧?”镇玄开了门,请她们坐下来。
“师父,你不是一直说要教我探案吗?机会来了。”
“是呀,师父,我也想跟着水妹一起去。”
“水妹?跟她得这么熟了是吧?凌俏凤,小心她把你带坏!”镇玄浅笑。
“哼?你说什么呢?我堂堂一国公主,贤良淑德,怎么会带坏她?”镇小水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好,我本来也有意安排你们去为我办点事。这样,凌俏凤,你带着镇小水去府衙找阿诚,想办法让他来见我。”
“啊?府衙府衙在哪呀?”凌俏凤努起嘴,十分为难的样子。
“没事,镇小水知道,你主要负责她的安全。总之,你们俩想办法把这件事办好,注意安全。”镇玄说完,把她们俩请了出去。镇小水只好带着凌俏凤出了门。
“师姐,外面好黑呀!我好怕!”郑小水紧着身子。
“水妹,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刚才你还......不过师父既然把你交给我,我定能护你周全。”
“我以为师父会跟我一起去,哪知道会这样?”正小水努起嘴。
“我倒是不怕,就是容易迷路,不过幸亏有你。师父让我们去找府衙,你知道在哪里吗?”
“放心吧,跟着我走。”镇小水拍了拍胸脯说。她自小生活在镇国司,平时没事就会看各地地图,所以寻一个小府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七拐八弯,到府衙门前的树旁停了下来。
“姐姐,我们要不要去击鼓?”她指着衙门口右边那面鼓。月光下,那面鼓显得那么耀眼。
“击鼓做什么?”凌俏丽不解地问。
“如果有冤屈要报案,就可以击鼓。他们听到有人敲鼓,便让我们进去见官,到时,我们就能找到阿诚。不过,晚上应该不允许我们报案。”镇小水知道她刚出山,没见过世面,解释道。
“那我去敲,我才不管能不能报案,还没敲过鼓,挺新鲜的。”凌俏凤说完拉着镇小水赶过去,这时守卫看见了,喊道:“什么人?意欲何为?”这个守卫个子不高,看上去很精壮。
“报案。”凌俏凤说着,冲到鼓的面前。这时,守卫赶紧上前拦着,说道:“白天来,回去;否则以滋事罪抓起来。”
“那你抓起来吧,把我们俩都抓起来。”
“你没有敲我怎么抓你?”
“好,那我敲。”凌俏凤说着,把守卫推开,拿起鼓槌狠命地锤起来,惊动了旁边的大个子衙役赶来。镇小水见来了两人,小声说道:“够了,够了。”凌俏凤才停了下来。
“你还真是够了?叫你敲你就敲啊?”矮个子愤然。
“我敲了,抓我吧。”凌俏凤笑嘻嘻地说。
“是呀,得抓我们。根据大丽律法,有冤敲鼓必须受理,无冤敲鼓庭杖三十,还不去报告县老爷?”郑小水说道。
“大哥,算了,这俩求虐,一定是疯子,不理她,我们走。”个子高的衙役小声跟他说,接着又转过身,说:“姑娘,白天来,晚上不受理,回去吧。”
“怎么办?”凌俏凤看着镇小水。
“揍他?”“啊?”“你还想不想找人啦?”
“好!”凌俏凤说完,飞身拦住两个衙役的去路。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矮个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凌俏凤说。
“算了,你看她的架势,我们不是她的对手,这样,你去汇报,我来拖住他。”矮个子附耳听高个子说完,便离开了。
“姑娘、公子,打我是打不过你,说吧,你们想怎么样?”高个子衙役说道。
“我们要见你们的副侯。”凌俏凤说道。
“副侯何等尊贵,不是人人能见的,不过看姑娘身手气度不凡,我已经差人去汇报了。”
“那我们就等着吧。”镇小水说道。
矮个子守卫找到长随,禀明要事。长随是县令的跟班。长随知晓后大惊,赶紧去找县令。阿诚正在县令的卧房和他一起研究案情,听到长随这么一说,也颇为惊讶,赶紧和县令出门来看。阿诚走出衙门,一眼便看出了公主,即便公主女扮男装。
“你就是镇国司的副侯?”镇小水装作先前不认识。
“阁下是?”阿诚也装作不认识她。
“甄环。”镇小水报了个假名。
“凌冉冉。”凌俏凤也报了个假名。
“你们这般折腾,所为何事?”
“如果不想错过寻找凶手的线索,就跟我来吧。”凌俏凤说完,抱着镇小水飞身离开了,阿诚和县令交代了几句,赶紧追了上去。
阿诚追到一半路程,并没有发现凌俏凤和镇小水的身影,反而被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阿诚定睛一看,是镇玄。
“是不是很惊讶?随我来。”镇玄飞身离开,在一片隐蔽的树林里停了下来,阿诚也赶了过来。
“师父,最近还好吗?噬心散没有对您造成伤害吧?”
“没伤到我,当初我得知毒药是你提供给紫衣侯的,我便放心了。”
“我提前得知紫衣侯要逮捕您,我便设法找到了贝聪,并告知了先抓捕您后营救您的计划。”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贝聪那小子看上去憨厚,演起戏来像真的一样。另外,汪洋大盗营救阿忠、阿良,你也暗中出了不少力了吧?”
“什么都逃不过师父的慧眼。”镇玄说完,阿诚会心一笑。
“贝聪知道你是假投敌,所以把伤不了我的噬心散给了我。这个计划真是天衣无缝。阿诚,你的探力精进不少。不过你也得背负太多的误解,难为你要一直委身于紫衣侯。”
“师父,只要您认可我,我再委屈也值得......”说到这里,阿诚鼻子一酸。
“贝家庄的人没有少怀疑你,紫衣侯也没有少为难你,不过你都能应付自如。阿诚,你不是我的徒弟,你是我的兄弟。关于案子,我不能直接出面抢了你的功劳,你告诉我基本情况,明日你再带镇小水和凌俏凤重新去勘察现场,她们回来会汇报给我,我再帮你定夺。”
“师父......”阿诚听了师父这番话,热泪盈眶,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起来,男子膝下有黄金。你现在告诉我案情。”镇玄扶着他站起。十分钟后,阿诚说完了,拜别。第二天,凌俏凤奉命带着镇小水去衙门找阿诚。走到门口,凌俏丽被蹲坐在两旁的石狮迷住了。石狮铜铃大眼,睥睨周围又不失温柔,毛发精神,身姿壮丽,这在晚上完全是看不出来。
镇小水向守卫禀明来意,守卫即刻放行,命旁边一小吏引着他们去静心堂,那是副侯休息的地方。走进县衙里面,凌俏丽又被各种海水、祥云、日照等彩绘迷住了。
静心堂里,阿诚来回地踱着步子,摸着下巴,正复盘案子,见镇小水来了,忙停下来请坐。凌俏丽看到旁边有一座古琴,便想去抚摸一番。他们也不阻拦。
阿诚坐到镇小水旁边,说道:“甄少侠,目前推定,三件案子的嫌疑人为怡红院里的女子瑶甜娇三姐妹,性质初步判定为情杀。她们分别约了王某、李某、刘某在家等待,三人深知三姐妹都喜欢吃胭脂蛋,还特别去王婆家买了回来。”
“王婆家胭脂蛋很出名吗?”镇小水说道。
“在细沙镇很有名,好吃又能美容,妙龄女子都偏爱。”
“那我想去买一份,我还没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凌俏凤也走了过来,说道。
“改天给你买一份。副侯,是否有人证证明她们三姐妹去了王某、李某、刘某家呢?”
“王婆。买胭脂蛋时,王某、李某、刘某向王婆提起过,因为瑶娇甜三姐妹是怡红院的头牌,逛怡红院的男人以得到她们为荣,所以乐意谈起。还有人看到三姐妹着装模样女子分别出入这三家,都是打着花伞、裹着蓝纱巾。不过那天下着雨,无法看清面目。第二天早上,瑶甜娇三姐妹发现三者死了,便报了案。”
“他们三姐妹报的案?”
“恩。”
“怎么死的?凶器是什么?”
“初步判断是一箭封喉。我们到现场看到三人喉咙有半寸深的箭伤。当时我们怀疑是三姐妹有预谋地谋杀,但经过我们现场勘察,排除了三姐妹的作案可能,因为三姐妹即便拿着箭刺过去,无论中还是不中,对喉咙肯定不会立刻让人毙命,死者肯定会挣扎或反抗,必然会留下痕迹,但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仵作对喉咙、对他们的饮食也进行了探测,并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现象。于是有了另一种可能,三姐妹和外面的箭手里应外合,共同杀害了他们三人。
后来经过调查,找到了凶手,是吴氏三兄弟,他们承认了自己的所为。可是这个案件还是存在疑点,那吴氏三兄弟患先天心病,看上去先天营养不足的样子,性格也比较纯直,不像和死者有仇怨,倒像是被收买了,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还没有证据证明。”
“也就是说,吴氏三兄弟杀害王某、刘某、李某绝无可能?”镇小水问道。
“王某、刘某、李某个个身材魁梧,又久混迹江湖,多少会点自保的功夫,吴氏三兄弟是无论如何都近不了他们说的身,更别提去无声无息地一箭封喉。能做到无声无息地一箭封喉,功夫怕是要和这位女侠这般。”阿城说着,看向凌俏凤。
“冉冉,寸箭封喉一般人难做到吗?”镇小水问道。
“神不知鬼不觉地寸箭封喉,需要做到快准狠才能让对手无瑕反击且当场致命,这是江湖侠客箭手的做派。普通人的力道不够,不至于让对手连反抗和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凌俏凤说道。
“那么案情似乎明晰了,瑶甜娇三姐妹联合江湖侠客杀了他们。副侯,江湖侠客有没有抓到?”
“还没有,江湖江湖侠客大多孤身一人漂泊,四海为家,很难找。”
“那吴氏三兄弟释放了吗?”
“案子没清,还没来得及释放,吴氏三兄弟便在监狱中病死了,调查线索中断,后来我们便找到他们唯一的亲人他们的父亲,想从中了解情况,发现他的父亲也患先天心病,还无法言语,整天靠天心院的道友服侍。”天心院是收养孤苦无依老人之所,每年的开支靠爱心人士捐赠,怡红院三姐妹每年也会资助。
“那接下来副侯准备往哪个方向查呢?”镇小水问道。
“甄少侠可否有高见?”阿诚微微一笑,他想听听她的意见,因为师傅说过,要适时锻炼她的探案能力。
“有果必有因,王某、李某、刘某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副侯应该会往这方面查吧?”
“的确,可你怎么知道我选择不继续去追查侠客嫌疑人动向?”
“甄少侠,由于不便给你看卷宗,但是我可以口述王某、李某、刘某他们的情况,望你能给出一些建议。”阿诚说完,镇小水羞涩地点点头。
“王某、李某、刘某是好友,不仅喜欢怡红院的三姐妹,更是和三姐妹一样,六人都参与到了怡红院的经营和管理当中。
这李某、刘某曾因为涉嫌拐卖妇女儿童入狱,但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放了出来,王某杀过人,后来她的仆人去顶了罪。这些人涉足的其他行业,欺行霸市多年,尤其是开设的赌坊,不知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细沙出现的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案件,大多都与他们有关,但查证查实,该处决的处决、该关押的关押,他们总能置身事外。”阿城说道。
“如此恶霸,为何能横行到如今?真该死!细沙镇的县令也够混的,难怪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们行事隐蔽,百姓对他们又讳莫如深,甚至谈之色变,所以收集证据困难,再加上官商勾连,自然无法定罪。如今民怨越积越深,已经到了不拔毒瘤不行的地步。”阿城说道。
“所以,镇国司紫衣侯派你下来,希望迅速破案。”
“恩。他们六人及背后势力盘踞细沙根深蒂固,而且和以往的官府有勾连。以前她们明目张胆地行事,这些年开始改头换面,所以要寻找她们的犯罪证据就不太容易。”阿城说道。
“那这次三姐妹亲自出马谋杀李某、刘某、王某,也许是他们之间出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若是如此,是什么矛盾让瑶甜娇三姐妹对他们痛下杀手?”镇小水揣测道。
“可能是因为经济或情感纠纷所致,不过我有另一种倾向。他们混迹江湖多年,经济纠纷、情感纠纷不至于让瑶甜娇三姐妹一日之内对三人痛下杀手,震惊细沙。瑶甜娇三姐妹之所以这么做,很大可能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罪行、毁灭证据。可能死者知道一些重要的秘密。”阿诚说道。
“杀人灭口?你当初还判定情感是纠纷?”
“当初我以为是有人嫉妒王某、李某、刘某得到瑶甜娇三姐妹的宠,恨而杀之,再告诉瑶甜娇三姐妹以泄私愤,但经过多方查证,发现并无此等假设。
当初怪我先入为主,后来我仔细翻阅了细沙镇数十年的卷宗,发现案子盘根错节,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面隐藏着拐卖妇女儿童、非法借贷等诸多大案。”阿城说道。
“若是如此,现在王某、刘某、李某三人已死,剥开犯罪谜团的线索又断了一层,案子又扑朔迷离了?”镇小水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再细致查探一番,一定能发现被我们忽略了的作案痕迹。”
“可以,这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阿诚说着,在案上找出三名死者的材料递给镇小水。按照镇玄的要求,镇小水也问完了案情,便和凌俏凤一起回鸿运客栈。
到了下午,镇小水见师父回来了,便敲门进入。师傅请进,给他们各泡了一杯茶,三人分坐。
“小水,你按我的要求问清楚案情没?”
“问清了。”
“好,我问你答。”镇玄说完,镇小水点点头。
“瑶甜娇三姐妹是否出入刘某、王某、李某家?”
“是。死者三人结伴去王婆家买胭脂蛋时说起三姐妹分别在他们家。”
“如果无人亲眼所见就不能证明瑶甜娇三姐妹去过。”
“有人看见三女子各自去了王家、李家、刘家,当时下着雨,她们都打着花伞,裹着蓝色头巾,虽没看清面目,看装扮无疑是瑶甜娇三姐妹了。最后报案的也是瑶甜娇三姐妹。”
“既然没看清瑶甜娇三姐妹的容貌,瑶甜娇三姐妹就有不在场的可能,于是也有了凶手假冒三姐妹之名作案的可能,也有凶手作案得手后便告知瑶甜娇三姐妹、瑶甜娇三姐妹再报官的可能。”
“师父,如果凶手是江湖侠客,是不是很难查”
“江湖侠士大多行踪不定,无牵无挂,犯案了查起来很花力气。”
“是难找,但应该没有我们凌姐姐找不到的人物吧。”镇小水朝凌俏凤微微一笑。凌俏凤也笑了。
“师父,听你这么说,我也懂了。瑶甜娇三姐妹派三位江湖高手,扮成她们模样,然后分别进入王某、李某、刘某的家,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了他们,然后告知瑶甜娇三姐妹,三姐妹贼好捉贼报官。这么推测,案子倒是收尾相顾。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扮成瑶甜娇三姐妹呢?”
“可能方便行事,也可能是嫁祸也不一定……小水,死者三人材料是否带回?”镇玄被镇小水一问,又有了新的想法,但他需要查阅资料来验证自己的推断。
“已带回。”镇小水说完把资料放到桌上。镇玄仔细点地翻阅,心里不禁一凛。镇玄发现王某、李某、刘某这些年涉案之广、涉及金额之大令人咋舌。这些案件的涉案资金大都流向一个地方怡红院。镇玄认为瑶甜娇三姐妹和这些案件也脱不了关系。
“师父,有什么发现吗?”镇小水见师父看了很久,问道。
“小水,你提醒我了,我差点忽略了。看了王某、李某、刘某资料,我更笃定了我的推断。凶手那样打扮有可能就是为了嫁祸瑶甜娇三姐妹。假冒谋杀王某、刘某、李某的人可能不是瑶甜娇三姐妹指派。你赶紧带凌姐姐去怡红院去找瑶甜娇三姐妹,让她们保护好自己,去晚了,我担心瑶甜娇三姐妹性命不保的。”
“师父,为什么要保护瑶甜娇三姐妹,案子不是她们制造的吗?”
“案情没更复杂了。细沙镇应该是犯罪团伙的集散中心,怡红院便是他们的老巢。现在国君要求镇国司尽快查出细沙镇的命案平民怨,怡红院的幕后黑手坐不住了,于是派人假冒瑶甜娇三姐妹制造王某、刘某、李某惨案,然后嫁祸瑶甜娇三姐妹。因为这六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如果是这样,那凶手为什么还通知瑶甜娇三姐妹呢?”
“因为她们关系不浅,瑶甜娇三姐妹必然会报案。报了案,好让她们自投罗网;若不报案,也是对她们的一种威胁。”
“师父,如果是这样,那瑶甜娇三姐妹岂不是危险?”镇小水问道。
“以上是我的推断,不一定正确,尚且无证据,晚上需要你们女扮男装去怡红院查探一趟。”
“师父,万一我们露馅了怎么办?”凌俏凤没有见过世面,担心道。
“我早已想好了,写在锦囊里,你们看看。”
“师父,太好了,那我们出发了。”镇小水喜上眉梢,她单独去探案还是第一次。
“切记按要求行事,相信你们能完成任务。如果探得了虚实,切记赶紧离开。”
夜幕降临,镇小水和凌俏凤准备妥当后便离开了鸿运客栈。
路上,凌俏凤对怡红院感到好奇,总是追问怡红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非要扮成男生才去那里。镇小水虽然知道它是什么地方,可一听要去这里,她自己羞得不得了,更没法解释。可是不解释又怕她坏了事,便说:“凌姐姐,那里是男人和女人亲热的地方,那里有许多专门吸引男人的漂亮的女孩子。男人大都喜欢偷偷跑到那里找漂亮的女孩子。”
“男欢女爱吗?为什么要偷偷的”
“姐姐,大多都是有老婆的男人来怡红院找第二、甚至第三个女人。”镇小水补充说道。
“那这样的男人该杀!”凌俏凤激动得比划抹脖子的手势。
“姐姐,待会我们去那里,你可别激动,我们是去找瑶甜娇三姐妹的。记住,你我都是男儿身,我们是去找女人聊天的,我们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千万别和她们发生矛盾,不然事情搞砸了师父会骂我们的。”镇小水特别叮嘱道。
到了怡红院,凌俏凤就能感受到氛围的独特性,不过她不是很喜欢。门口,几个女孩穿着华美的衣服,化着浓妆,搔首弄姿,迎接客人的到来。
走进院子里,空气中充斥着桂花、檀香等香气。凌俏凤好奇地看着怡红院的墙壁,被墙上挂着锦绣的屏风和彩绘的画像所吸引。
“客官,看着好面生啊?”老妈看见门口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凌俏凤,挺拔白净,布衣书生模样,一个是玉面窈窕,着嫩鹅黄袍贵族公子模样。看装扮,气度不凡,便亲自到门口迎接,笑盈盈道:“客官,里面请”
“老妈子,有没有上好的厢房”镇小水说道。
“有有,看两位公子气宇轩昂,定是大户人家,我得给你弄得舒舒服服的。金菊,给他们安排。”老妈子说完便离开了,金菊走了过来。
“金菊小姐是吧?”镇小水说道。
“是客官,我这边给你安排的是独立房,请随我来。”金菊到柜台前领了一张房牌上了楼。
请问你们要哪两位姑娘作陪?”金菊带他们到指定的房间,给了房牌,倒完茶,站在一旁说道。
“听说你们瑶甜娇三姐妹最是温柔体贴,可否邀请她们一叙”镇小水谨慎地说话。
“不好意思,这个有点为难,因为有人花大价钱包了。”
“我出双倍的交价钱。”
“客官,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四倍!”
“客官,您稍等,我去请,待会店小二会来上菜!”金桔说完,退了出去。
“水妹,是不是冒失了?我们的钱会不会不够”凌俏凤见金菊离开了,悄声说道。
“放心,够。我一定要见到瑶甜娇三姐妹。”说完,镇小水他们喝起了茶。
金菊走出房间,下到一楼,提着碎步找到老妈子附耳说了几句,老妈子听了,赶紧领着金菊沿着偏厅甬道今进入瑶芳阁。
瑶芳阁是瑶瑶的居所,三姐妹常居之地。甬道直通后院。后院是一个花园。
老妈子让金菊在荷花池旁等着。沿着荷花池,穿过长廊,远远看去,瑶甜娇三姐妹正在花圃里忘我地嬉戏,扑蝶。手腕轻扬,语笑嫣然,人见犹怜。阳光透过花顶,漏出圆润的光点,落在她们姐妹身上,衬托得她们姐妹更加白皙。薄如翼,身轻如燕,动如脱兔,声如银铃,此情此景,连老妈子这么一个老女人都动容,更别提男人了。
“老妈子,有贵客来了?”瑶瑶停了下来,走出花圃,朝瑶亭走去。瑶亭四周围着白玉栏杆,栏杆外生出婀娜细柳。柳条嫩长,清风拂来,会一直延伸到花梨木椅上。亭子中间玉石造的圆桌。闲暇之时,饮茶望月,看荷问柳,这是绝佳之境。
“是的,瑶姐,有人出高价要见你们。”两人坐了下来。老妈子正襟危坐,瑶姐拨弄着柳条。
“天天有人见我们,这片刻的安宁都没有。你倒说说他的来路?”
“两个,白白净净的。脸生,好像是外地的贵人。”
“陌生人就更不想见了,你打发他们走吧。”瑶瑶说着起身。
“可是......”
“怎么了?”瑶瑶看她为难的样子,转过身来。
“那人财大气粗,一定要见你,提出了四倍的酬金。”
“四倍?我还没出价,他们就提四倍?他们还真能的!”
“那见吗?”
“最近都谣传我们三姐妹杀了王、刘、李,,你说我能去见人吗?”
“瑶姐,都是谣传,谁信呢!若真信,那些公子哥也不会在门外天天嚷着跪求一睹三姐妹的芳颜哪?”
“我想清净一阵子,可总是清净不了。这样子,你派金菊去探一下来人的虚实,如是我喜欢的,我再去见。”
“是。”老妈子领命退出瑶亭。
“恩,如果她们来了,就按计划行事。”凌俏凤刚说完,金菊和老妈子领着几个姑娘便推门进来了。
“客观,久等了,姑娘们,还不赶紧去伺候俩爷。”老妈子笑盈盈地说完,身边的姑娘一哄而上。这架势把她俩吓蒙了,镇小水和凌俏凤还来不及推却便被美女挤满、围满了。有抱着她们的脖子撩的,有抚摸她们的臂膀撩的,还有直接上嘴撩的。两人感到特别不自在,脸不自觉地红了。
当她们准备抚摸她们的胸膛时,两人像受惊的野马,赶紧捂住胸口,后下意识地挣扎开,姑娘们也便吓得退了下来。
镇小水整理了一下衣服,暗思,刚才那些姑娘是来试探自己是否是男儿身。看来这女扮男装也要包不住了,不如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便说道:“我们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有要事找瑶甜娇三姐妹,烦请通传。”
“哼,果然如我所料,就俩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老妈子撇撇嘴笑道。
“少废话!迅速去通传!”凌俏凤见不得老妈子那副嘴脸,拔剑相向,剑端锋芒映照着老妈子的脸庞,把厚厚的唇红照得分明。老妈子故作镇定,赶紧把剑端拨开,推到了金菊的肩膀上。金菊吓得肩一耸,望着老妈子远去,又呆立不敢动。
老妈子快速走进瑶芳阁。走近荷花池,瑶甜娇三姐妹正在荷花池喂鱼。
瑶瑶见老妈子神色慌张地赶来,定是探出情况来,便说道:“别慌,什么情况了?”
“金菊被扣押了,那两个外地人执意要见你们。”
“她们有何特征?我们认识吗?”
“瑶姐,我们从来没有跟她们打过交道。我派人试探了一下,她们应该是女的。不过有一个功夫十分了得。”
“见我们不为寻欢?会有什么事呢?”瑶瑶沉吟道。
“有没有可能是衙门派来查案的?”老妈子猜测道。
“县衙要查案,无需这么偷偷摸摸,直接通传我们便是。况且我上次报案已经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县衙也没再找我们了。”
“既然不是官府的,那我们把她们抓起来?”
“抓她们?我担心待会县衙的人真的来了。”
“您不是说她们不是衙门里的人吗?”
“她们可能不是县衙里的,但她们应该与县衙有近,也是为案子而来。”
“那她们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镇国司派来的?我听说王李刘案件惊动了朝廷?”
“虽然你没出怡红院,消息还挺灵通的。”
“那现在怎么办?见她们吗?”
“不见怕是她们赖着不走了。见一见也无妨。就我去吧,娇娇和甜甜就不去了。”瑶瑶说完,和老妈子一起走出瑶芳阁。
“阁下何必那么冲动。不好意思,那边客人刚走,久等了?”等了一会儿,镇小水远远听到瑶瑶的声音,望去,眼前的女子款款走来,宛若仙子。凌俏凤望去,案子惊叹,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阁下莫不是瑶甜娇三姐妹之一?”镇小水回应道。
“叫我瑶瑶即可,我是姐姐。”
“久闻瑶甜娇三姐妹仙姿卓绝,今日一见,羡煞旁人。”镇小水说道。
“过奖。说吧,两位公子找我何事?”瑶瑶说着坐了下来,自斟自饮。
“姐姐可否陪我去一个地方”凌俏凤说道。
“请我去吗?那得费多少银两可是我不缺银子!有事在这里说。”
“不由得你不去!”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凌俏凤已经把剑挂到了瑶瑶的脖子上。
“你以为就凭你们俩走得出怡红院吗?”瑶瑶厉声说道,并把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不妨试一试,可是我不想杀人!”这时,几个布衣壮汉闻声持刀冲了过来,把镇小水和凌俏凤包围了。凌俏凤即刻托剑于手,运剑于掌。这剑便不停地旋转着,越转越快,好像一朵旋转的又会吃人的莲花。
几个大汉没见过功夫如此了得的,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前进,也毫无退缩之意。踌躇之间,一柄快剑飞来,欲直插镇小水的咽喉,凌俏凤赶紧收剑,一剑格挡,那柄剑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荡荡,最后硬生生地插入墙角。
“来者何人?”
“阿信!瑶瑶,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阿信说着,把瑶瑶拉到了身旁。
镇小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正如师父所言,阿信左眉有一颗痣。
“看剑!”凌俏凤也看出来了,可戏得接着演。二话不说,飞身便刺去。阿信抱着瑶瑶腾挪躲闪,趁隙腾空飞去,凌俏凤哪里能饶,一路追去。镇小水见凌俏凤没带上自己,惊愕又懊恼,这不在计划之内。
“把这臭丫头给我抓起来!”这时,老妈子眼放凶光。
“最好别动,别碰我,否则要你们好看!”
“臭娘们!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给我抓起来!”老妈子说完,几个布衣壮汉一齐上前,拿刀把镇小水围住了。
“我是镇国司的人,还不赶紧把我放了,不然副侯和县令大人来了,要你们的小命!”镇小水赶紧说道。
“唬我是吧?放你叫你无缘无故来我怡红院捣乱!要是人人都这样还得了来人,拿绳子绑了送柴房先!”老妈子撂下话便走了。旁人听了,赶紧去拿绳子。旁边的大汉一直拿刀架着镇小水,镇小水一动也不敢动。
绳子拿来了,金菊将镇小水捆绑好,推着她去了柴房。
阿信抱着瑶瑶离开了怡红院,凌俏凤紧追不舍。一路追到了村郊的一片树林里,阿信停了下来。
“姑娘,你一路追,到底意欲何为?”阿信说道。
“我要带她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除非你杀了我!”
“是你说的!”凌俏凤纵深一跃,一剑直扑瑶瑶,阿信提剑格挡。两人斗缠许久,如此反复,不知打了多少来回。凌俏凤稍歇一会儿,阿信趁机抱着瑶瑶纵身一跃,已渐行渐远,凌俏凤见他要走远了,赶紧使出一排云箭。只见“嗖嗖”几声,袖口里钻出一排排云箭,扑背而去。阿信听到背后一连串的“咻咻”声,又快有又猛,来不及躲避,紧紧抱着瑶瑶往前冲。
瞬间,他倒下了,一排排云箭插满了阿信的背。瑶瑶手足无措,也忘记了逃跑。凌俏凤赶紧追上前,拉着她往前走。
树林尽头,是一片荒地。凌俏凤停了下来。
“说吧,王某、李某、刘某是不是你们三姐妹所杀?这里没有别人,我只想知道真相!”
“你们是镇国司派来的?”
“是,你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说是,你又能奈我何?”
“你不要以为没有证据就能逍遥法外。”
“我就奇怪了,吴氏三兄弟已经招供了,也算给你们一个交代了,为何你们老揪着这个案子不放?”
“你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说得还如此轻巧!”
“这死人的事细沙镇又不是第一回,这以前也没见县衙那么上心?”
“此一时彼一时。若不是你发现了朝廷要一查到底,你也不会杀人灭口和找人顶罪。你知道吗?你犯下了累累罪行却不知悔改!”
“你怎么说随便你,你说是凶手,证据呢?有能证明我在场的证据吗?有能证明我杀人的凶器呢?你可别说那一箭封喉是我做的,我可做不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证物证均已找到,容不得你抵赖!”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找到凶手和物证!”
“因为那些蒙面刺客根本不存在!因为王某、刘某、李某并非死于一剑封喉!所以你认为我们找不到证据!你故意制造假象,将官衙引入歧途,他们当然找不到人证和物证!而事实上,杀人的就是你们三姐妹,并非什么侠客,而凶器也并非箭头,而是死于王婆家卖的胭脂蛋!既然你可以制造假象逃脱罪罚,我们也能找人做伪证让你入狱!”凌俏凤理直气壮地说,瑶瑶大声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