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后,他们一直是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不敢去触碰。父亲虚岁8岁、母亲7岁订的娃娃,他们都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共产党员,他们用平凡的一生,书写了对党的无限忠诚。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我整理记录下他们经历的点点滴滴,缅怀我的父亲母亲,缅怀和我父亲母亲这样平凡的共产党人。
父亲曹金贤,1923年2月11日,出生于现莒南县十连字镇沟下口村,1940年参加革命,任乡青救会队长,1942年参军,在莒临边工委办事处主任薛翰亭身边当通讯员,同年入党。1943年9月,中共莒临边工委改为中共莒临县委,我父亲被抽调到滨海行署警卫队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训,父亲作为集训一班的班长各项成绩优秀。1943年12月上旬,时任滨海专员公署专员的谢辉,到集训队看望大家,在接见完列队整齐的全体集训队员后,谢辉由教员引领,径直朝我父亲站的位置走去,然后围着我父亲转了两圈,又从后面把我父亲抱起来(注:我父亲身高一米七六、很壮实),在地上摤了三摤,对教员说:嗯,就是他啦。第二天,我父亲就被叫去担任了谢辉的警卫员,后任滨海行署警卫队班长、副排长、副队长等,先后参加了孟良崮、莱芜等重大战役,1947年被华东支前司令部授予二等功。1947年秋,组织安排我父亲先后到行署干部培训班、地委党校学习班等学习。后任临沂地委土改队工作组组长。1953年起先后任临沂地区种子站副站长、水利站站长、水稻试验站站长、临沂地区种子站站长,1985年6月组织批准离职休养,享受县级待遇,2007年11月29日离逝。
"小握手钢笔"
"老少爷们信任咱是八路军,就得冲上去"
我父亲一直保持着军人的作风,我姐姐和二个哥哥从小都比较"怕"父亲,不太敢靠近他。我出生时父亲已43岁了,也许他到中年、我是家中老小的缘故,父亲对我特别宠爱,每次他回家我都会形影不离的粘着他,让他讲关于他自己的事。信任、忠诚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题。
1940年前后,日本鬼子在位于现在河东区的汤头镇修建了炮楼,离我们村十多里路,住着鬼子的一个"巡回小队"和十五六个伪军。汤头辖区的刘店子村离我们村3里地"逢一、六集",是周边村里人赶集打油称盐的主要交易点,汤头炮楼里的鬼子伪军经常出来"抢集"。1944年4月份,我父亲回家探亲,正赶上刘店子逢集,大约十点多钟,邻居大爷捂着头急匆匆从集市方向往回跑,脸了棉袄上全是血,看到我父亲一把拉着他哭着说:二侄,炮楼的鬼子汉奸又去"抢集"了,又抢又打,咱们村好多赶集的都让堵在里面了,你是八路得想法管管。情急之下,我父亲提着他的"盒子炮"冲到村头,向着集市的方向打了一梭子,正在抢东西的敌人听到枪声急忙逃走,原来他们认为是八路军的大部队来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好的枪。当时"盒子炮"手枪很少,一般只在我军的高级指挥员或警卫员中配备,一梭子可以打20发。我问父亲,您就一个人,如果真把鬼子引来了怎么办呢?您不害怕吗?我父亲说:哪还顾不上怕不怕,就想着把敌人引开,少祸害点老百姓,老少爷们信任咱是八路军,这个时候就得冲上去。
"捡掉在地上的饭渣吃"
"金砖"
"勃朗宁"手枪
"没能吃上的小米饭"
"五斤水稻种"
我父亲带回稻种后,薛亭书记专门在地委小食堂安排了"接风宴"(父亲说就是在食堂里多打了四份菜),席间,薛亭书记抓出一小把稻种,放在桌上反来复去的看了又看,满情深情地说:如果这次引种真正成功每亩地增加100公斤的话,全区的群众每人一年就能吃上5-6斤大米了,哪样的话金贤你就是临沂人民的功臣了。并一再叮嘱身边的工作人员,要好好保存好不能招了虫子或让老鼠嗑了,谁损失了一粒种子就处理谁。
由于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广大农业技术人员的精心努力,这批稻种引重成功,亩产提高到350-400公斤,米质好,在全区迅速推广。在推行稻改的区域,实行林、田、路统一规划、稻田沟、渠、涵、闸统筹施工,建成了"远看象棋盘、近看是方格田"的全国淮一一个治涝洼战山河大寨式专区。临沂"稻改"的经验在华北地区得到广泛推广,1965年,农业部全国水稻生产现场会在临沂召开。
五斤稻种的这件小事,记录了以薛亭书记为代表的历届临沂领导人,为老区人民过上好日子,呕心沥血,夙夜在公、人民至上的为政理念。折射出革命战争年代,象我父亲的首长谢辉、我父亲这样的共产党人以命相托、以命相守的绝对忠诚,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坚定信仰、坚定信念的执着。
"公家的东西就是公家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临沂地区防地震形势非常紧,当时我父亲任临沂市种子站站长,根据地委要求各单位都要搭建防震棚,站里商量先建12间。购来的砖、木等材料,每天我父亲下班后,都去转转看看是否堆放好,让工作人员把堆好的料洒上石灰水"做上记号"。由于当时正值十年动乱时期,随便借、拿公家的东西是常事,大多没有人去管。有一次我父亲看料时,看到进来已经"方好"的砖少了,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他吱唔着说,是两位局里领导的家属,要砖垒鸡窝、垒台子用,拿的不多。我父亲二话没说就和这位工作人员找到拿砖的人家去了,让他们把砖送回去,其中一家砖已垒鸡窝了,家属出来说话非常难听,我父亲一脚把鸡窝踢倒,直接把砖运了回去。
后来我毕业后到市农业局工作,听到有人拿我父亲"踢鸡窝"、"撅鱼杆"的事当笑话讲,心里感到很不得劲,就回家问父亲:爸爸,您这样做不是得罪人吗?他说:我就是看不惯占小便宜的人,公家的东西就是公家的,这样的人得罪就得罪了。
"做人不能计较"
"公家的便宜不能占"
"特殊党费"
我结婚后和父母住前后楼,父母给带着孩子做好饭我们回家吃。当时他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我们不忍心老人太累,找了个保母帮着想自己带孩子。我父亲把我们叫回家,很认真地对我们说:我和你妈妈跟着共产党干了一辈子,现在老了干不动了,我们给你们看好孩子,你们没有负担好好为党干点事,这也算是我们两个老共产党员的贡献,孩子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直到女儿上大学,我和人爱从没因孩子的事担误过工作,我们也从不敢懈怠,用心工作,不敢愧对父母。
父母一生省吃俭用、粗茶淡饭,因为吃剩饭剩菜的事,我和姐姐不知道说了多少回。老家村及周边村里人来临沂看病、办事的都愿意找我父母,看病没有钱的他们就给垫上。家里日常的废纸箱等废旧物品,我父亲整理得整整齐齐,不让人直接卖给到家门上收废品的,都是自己推着车子到收购点去卖,因为直接到收购点卖,每斤可以多卖几分钱。看到他推着一大车废旧物品走在大街上,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味,一个是担心他年龄大了不安全,再一个就是觉得没面子。我劝我父亲:以后家里废纸箱什么的,你别自己去推着卖了,你这么大年纪了推着个大车不安全,再就是局里人看着怪难为情的。我父亲不以为然,该出去卖还是出去卖。
2004年农历二月十二日,是父母结婚60周年-钻石婚纪念日,四年前父亲做了胃癌手术,身体状况一直很好,我们姊妹几个就商量着借机好好给两位老人庆祝庆祝,各人分头准备。我父亲知道后,对我们说:谢谢你们的心意,我跟你妈商量了,我们这个"钻石婚"纪念,你们谁也不用准备,不要去宾馆饭店的花那个钱了,到时候你们都回家来吃顿饭团圆团圆就行了。纪念日这天,全家都到齐了,父亲拿出来中共中央组织部给寄来的缴纳特别党费证书:收到曹金贤同志、陈秀梅同志特别党费2000元。对我们说;你们孩子们都孝顺、我和你妈身体都很好,这是托党的福、也是托你们儿女的福,我和你妈相伴了60年,吵吵闹闹60年,也互敬互爱了60年,两个人能一起走过60年不容易,所以我就和你妈商量缴这次特别党费来纪念我们的钻石婚。看到这个情景,我掉泪了。
我的父亲母亲一生没有干过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他们用平凡铸就了对党的忠诚、他们用行动诠释了自己的信仰,他们用一生践行着入党的初心。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在庆祝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之际,中央决定向健在的党龄达到50年、一贯表现良好的老党员颁发"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如果我有父亲母亲还健在的话,佩戴纪念章的人群中一定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