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是生活大事。现在的生活快捷简便,做饭有燃气灶,“嘭”的一声打着火,饭菜也就很快做好了。从前的生活很慢,慢三拍的日子里曾有烧煤球炉子的时光。
煤球炉子也就是蜂窝煤炉子。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城市人家家家都有一个蜂窝煤炉子。那时候的楼房多是筒子楼,有多户人家共用的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各家的门前都放着一个煤球炉子。
煤球炉子是一个矮矮的圆柱形铁桶,桶壁内可以放四个蜂窝煤,有的可以竖着放,有的可以横着放。上面有一个盖子。不用炉子的时候可以盖上。最下端是一个可以点火的方形小炉口,带着炉门。外桶壁上有一个提手,可以提起煤球炉。
早晨起来,人们弯腰在自家门前生炉子的景象已经定格成一个时代的影像。把废纸、硬纸盒、木块或玉米芯等易燃物品放在小炉口里点着,用它们引燃蜂窝煤。缕缕青烟冒出来,熏得点炉子的人咳嗽起来,眼泪也出来了。趴着,用嘴吹,或者用蒲扇扇。点燃蜂窝煤是一件技术活,也是一件考验人耐力的活。用蜂窝煤烧制的饭菜里揉进了这份辛苦,也揉进了这份耐心,辛苦烧制的饭菜吃起来也格外香甜。
终于点燃的蜂窝煤,便不肯轻易熄灭了,把煤球炉子封闭好,盖上盖,关紧下端的小炉门。让点燃的蜂窝煤处于休眠状态,下班回来做饭的时候,再打开炉盖,拉开炉门,让火旺起来。蜂窝煤的孔眼里燃烧着红红的火苗,燃烧着日子的安宁,燃烧着时光的安好,在多年之后的今天依然鲜艳着那段时光的记忆。
买煤是一个家庭一年中的大事。每年秋风吹得紧的时候,男主人就开始张罗着买煤了。他对于各种煤的品质了如指掌,哪种煤易燃,哪种煤无烟,哪种煤便宜……黄县煤,山西煤,东北煤……煤的气息伴随着渐凉的西风吹过男人们的胸膛,这是在冬天到来之前压在他们心头的一桩心事。用独轮车推,用平板车拖,甚至动用大卡车拉……总算把煤买回来了,这一个冬天终于没有冻馁的忧虑了。
挑一个天朗气清的周末,男主人要挥汗一把了。自己动手制作蜂窝煤,当地的人叫做“卡煤球”。有制作煤球的专用模具器械,叫做“煤球卡子”。先把煤粉加少量的泥土和好,将煤球卡子放进和好的煤堆里,挤满湿煤,再推动器械挤压出来,一个蜂窝煤就做好了。做好的蜂窝煤,一列列地整齐排着,在太阳下晒干,收藏进避雨的地方待用。制作蜂窝煤,是一件体力活儿,这是男人们大展身手的时刻。
那个年代,谁家里没有一堆储备的煤呢?谁家里没有一堆待用的蜂窝煤呢?它们装点着日子的俭朴,收藏着生活的温暖,含蕴着平常百姓家庭的温馨,给人一种非常踏实平稳的感觉。
冬天的时候,人们是不舍得生专门取暖的炉子的,甚至连这种想法都不曾有过。人们把煤球炉子搬进屋里,既做饭又取暖。一截弯弯的烟囱连接了蜂窝煤炉子与室外,把燃烧产生的烟气送出室外。淡淡的青烟在屋外飘散,给人温暖的感觉。
煤球炉子产生的热量很微弱,可是它在屋内尽日烘焙着,烘焙着家里的温度,烘焙着过日子的暖意,有了煤球炉子的冬天并不寒冷。
蜂窝煤燃烧的火焰不大,用煤球炉子烧饭很慢,人们便早早把盛着饭菜的锅放在炉子上烧着,急火炒菜,慢火炖汤,煤球炉子做出来的饭菜都带着光阴悠长缓慢的滋味,醇厚而绵长。
当发展的时代与变迁的生活把人们带进今天暖气融融的冬天的时候,煤球炉子似乎已经被遗忘在光阴的深处了,而它就在那里静静散发着暖暖的气息,温暖着我们的心灵。